就有人摆开摇扇,一副很风流的样子,“也是,朱唇万人尝,玉臂千人枕,就是能生,谁敢认呢?”
他们说话间,暴露了女子未来的去向,这一刻,被夫君放弃的女人仿佛已经变成了娼女,围观男子用视线将她奸淫百回,她从良家女的群体中被彻底除去,未入青楼,已为荡妇,何其唏嘘。
有人提议,“你也别典当,一次性买卖,卖了以后就没了,你再想睡女人怎么整?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租,虽然一次钱少,可这是长久的买卖不是。”
“是这个理,我典妻就后悔了,该租,要不回家都没个暖被窝的人,还是租好,虽说人脏了,可也能用,苟老大,你听我的,准没错。”
周围哈哈一片笑声,污言秽语中,那女子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陆昭气得不行,“这人竟然典妻赌博,他这妻子押到赌坊,必要……”
说到这里,她停下,不押到赌坊又有什么区别?租妻又好到哪里去了不成?她看向陆理,十分焦急,“姐姐,你救救她!”
陆理神色有些冷,她看着不远处的闹剧,看着一动不动的女人,她在想,这女子为何不动?是因为她动了也无用吗?男尊女卑,天罗地网,将她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边,瘦长男子也有些犹豫起来,赌徒无节操,周围已经有人上手抬起女人的脸,“这长得不错嘛,有股泼辣劲儿,苟老大,你租不租,我出三钱一晚!”
那女子神色淡漠,就有人叫嚷着,“嫂子也别恼,苟老大心疼你呢,好叫你……日日做新娘!”
他说得怪声怪调,逗得围观的人再次大笑,那女子还是一言不发,脸上也没有表情。
苟老大,就是那个瘦长男子,他被人说得心痒起来,心想,他先把人租出去,赚了钱再来赌,发了大财再卖贱妻娶美妇,岂不妙极?
这样想着,他开口,“行,那就租,你们谁看上了,先交钱我现在就给人。”
刚才看上的几个人便竞起价来,苟老大红光满面,选了一人,“就你了,咱哥俩这关系,旁人比不了!”
陆理正要上前,就见那女子飞速动作,从袖中拉出一把刀来,狠戾一劈,劈向洋洋得意,正要出租她的夫君后颈。
四周一片哗然,众人不由退后,那瘦长男子脖颈一缩,却没有躲过,那女子劈了一刀,见瘦长男子不可置信地缓缓倒下,她脸颊带血,犹如修罗,握刀环顾一周,神色依旧平淡,震慑住周围的人,无人上前,更退后几步,还有胆小的尖叫着跑开。
女子依旧是那副淡漠的表情,又连劈数十刀,直到瘦长男子血肉模糊,惨叫声渐歇,这才握着满是鲜血的刀转身,众人赶紧给她让出一个出口,她面色平静,仿佛身后什么都没有,一身血迹,第一次挺直了腰背离开。
赌坊旁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快!快去报官!”
陆昭惊呼一声,“官府会用酷刑让她游街的!姐姐!”
陆理拔腿跟了上去,女子一身血迹,路人皆避让,她一路快走到最近的河边,扔下手中刀,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叹得如释重负,她杀了她的夫君,即将被官府缉拿酷刑,却轻松起来。
头顶上压着的大山,有时远比死亡更加沉重和可怖。
那女子蹲在河边洗手,一阵阵血色在河水中散开,打着转儿很快消散,她甚至有些开怀地搅了搅河水,不见丝毫恐惧或悲伤,起身看见陆理也不惊讶。
她似乎已经解脱,不在意将会面对官府的通缉,她问陆理,“你可觉得我狠辣无情?”
这话没头没脑,她大概只是需要一问罢了,见陆理摇头,她便笑了,“也好,死前有人相伴,算得一知己。”
说着拾起刀,便要自尽。
陆理急忙制止她,“不可!你杀夫证道,为何要自尽?”
她有些疑惑,“杀夫证道?”
陆理一脸正色,“正是!你那夫君欺你至此,你杀他,几于道。”
那女子再次看向陆理,这次看得很认真,“多谢姑娘宽慰,我于下九流中漂泊长大,为了葬亲,自卖为妻,成亲后静贞贤淑,想的也是琴瑟和鸣,谁知所遇非人,如今已至绝境,我不想受官府酷刑,杀人偿命,我杀了他,还他一命便是,姑娘不必为我可惜,若官府允许,还烦请姑娘为我殓尸,来世结草衔环,报此大恩。”
“至于道,妇人不懂,但想来,杀人怎能几于道?”
陆理道,“天下分清气浊气,修清气便是神仙,修浊气便是妖魔,可见修炼之事,常有两面,阳可修,阴亦可修,况且我道逍遥,昔日抱朴子曾为伏波将军,所杀者何止一人?可见杀伐并非修道阻碍,天下女子苦夫权久矣,你如今于绝境中杀夫,如何不算杀夫证道?”
这个世界的人都极为崇尚神仙,其中以皇家和底层为最,这最迷信的,永远在两端,皇家为千秋万代,底层因毫无希望,所以陆理以神说劝绝望之人。
看女子在认真听,陆理叹道,“你以命偿命,亦无人会赞你如何,既然毒妇之名已定,如今,你倒不如跟我走,我有心改变天下女子命运,你可想尽一份力?大道至公,众生平等,男女于大道而言自然相同,你夫欺压你至如斯地步,你杀他如何不是更几于道?你所求,不亦是“公平”二字吗?你所杀,不正是“不公”所在吗?”
“哪怕你不修炼,难道你不想看看这世间另一种可能性?或许十载,或许二十载,亦或许此生,我保证,这世间定是日月换新天,女子命运再不相同,你若今日自尽,我敬你杀夫证道的魄力,定为你大办丧葬,亦不需你来世结草衔环,但我只问你,你可愿随我,为那盛世尽一份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