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良思索片刻,怀疑是有人在药里动过手脚,他让冯小虎拿来药方,一味药一味药查看,炒当归,炒党参,炒白芷,炒五灵脂,小蓟炭,川芎炭,炙甘草等一一核对,发现药方没问题,剂量也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温以良一边让刘大牛取来一瓶玉露给妇人喂下,一边行针暂时止住出血,问那汉子:“用过的药渣可有带来?”
那汉子紧张看着温以良的动作,还不等答话就见医馆另一位叫做张三郎的伙计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牛皮纸包:“在这里,刚去他家里找到的。”
温以良点点头,打开油纸包,细细嗅闻,又捏了一点碎末查看,种类的确也都跟药方对上了,并没多一味药或少一位药。
但他还是直觉哪里不太对。
突然有只白皙手掌伸过来,同样捏了一搓药渣放在手心细细观察,是在一旁的孟煊。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凝重,感到情况不对凑过来的申觉大夫也脸色难看,无奈摇头。
气氛凝滞时,那汉子大声哭喊道:“大家伙看,温大夫检查不出问题!因为根本就没有问题!就是医馆害死我婆娘!”
“闭嘴!”孟煊猛地站起,眼含怒火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娘子还没死呢!你先要咒她死吗?安得什么心?”
那汉子被他疾言厉色吓到,暂时住了嘴。
孟煊低头看看掌心,忽然低头把一片药渣寒进嘴里,细细咀嚼片刻后恍然大悟。
这时温以良也反应过来,严厉道:“三郎、大牛,把人拿下!”
张三郎和刘大牛冲过来按住那汉子,围观百姓哗然,申大夫也面露震惊。
汉子惊慌失措怒道:“你这大夫好生无礼!不好好给我娘子看病抓我做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谋害人命!”
孟煊站在温以良身边冷漠道,温以良手撑着他的肩膀赞许点头,孟煊接着道:“否则怎么解释你娘子药方中被换了一味药的事?”
申大夫惊讶:“换了一味药?我方才看过了,药方并无不妥,这从何说起?”
汉子见状冷笑道:“申大夫都说没有,莫不是你二人胡言乱语推卸责任?”
孟煊见他还不死心仍在挑拨离间,冷冷道:“是吗?你以为把药方中的川芎炭换成生川芎就没人发现了吗?难道不知两药虽看似一样,其实效用偏重却有不同吗?”
“什么?”
申大夫惊讶道:“真的换了吗?我竟没看出有何不同。”
孟煊解释道:“这需得有经验的老手才能做到。川芎具有活血行气、祛风止痛的功效,主要用于气血行走;川芎炭却不然,常用于风湿痹痛,经血不调,经闭痛经,产后瘀痛等病症。两者炮制方法不同,成品样子也相差不大。尤其是在煎煮粉碎之后,更难以分辨。若有人把原方中的川芎炭换成生川芎,不知不觉加大一点点剂量,就能使原本逐瘀固冲的作用变为破血行气;若再心肠歹毒一些,平日里为病患准备的饮食偏寒凉,或者打着为病患好的目的加入有活血作用的补品,几乎要不了几日就能轻轻松松把原本有望治愈变成性命垂危!”
“诸位可以想一想,病患身边究竟是什么人既能神不知鬼不觉换药,亲手喂她喝下去,还能在饮食中动手脚,令人防不胜防?”孟煊目光如炬,手指向不知何时不再挣扎的汉子,喝道:“不就是病患最信任的夫君你吗?!”
那汉子还想抵赖,神色慌张道:“你们说换了就是换了?谁能作证?好好的方子我换它做什么?那可是我娘子!”
孟煊不搭理他,对围观众人道:“是否换了方子随意喊一位炮制经验丰富的药工来辨认就知道了。有的人心肠歹毒,连自己的娘子都要加害,焉知不是受人指使,被利益驱动鬼迷了心窍??此事损害了我夫君和医馆的名誉,必不能善罢甘休。冯小虎,去带上人证物证去报官!”
那厢既已找出原因,温以良与申大夫讨论之后决定先以一味人参和山茱萸共煎汤尽快服下以抵消生川芎的效用,为达到调动血气使生机循环的目的,但又不能到破血的程度,建立一个微妙的平衡,以桃红四物汤去红花减弱活血作用,命人现煎了一副药给那妇人喂下去。
不多时,那妇人悠悠转醒,听说自己夫君先前的行径后不可置信,嘴唇哆嗦指着他悲愤道:“我才为你生下个孩儿,夫君就一点不惦记你我二人之间的情谊吗?怎的狠心做下这种事?”
汉子脸色惨白被绳索捆着动弹不得,心里慌乱,原想今日闹一场能让医馆赔点银子好去快活,没想到医馆掌事的两夫夫竟这般硬气,一言不合就要告官。又想起自己娘子平日最是心软忙哭道:“何至于此?我也是听人家说换一味药效用更好,能让娘子你快点好起来才这么做的。娘子,你快帮我求求情,我待你好你是知道的!我不想见官啊!”
那妇人神色挣扎,竟犹豫了。
见她真要信了汉子鬼话,孟煊冷冷提醒:“你莫忘了我方才说过的话。只单单一味生川芎不至于让你病情恶化到这般程度,还有个原因是你服用了过量的活血补品。你好好想想,你的好夫君可做过这事?”
“补品?补品……”妇人喃喃,忽而一怔,看向孟煊:“桃胶算吗?”
“当然算!”孟煊坚定道:“桃胶性味甘平,寻常女子哥儿服用可美容养颜,活血养气。但并不适用产后的妇人服用!尤其是你。你本就被换了药方,再服用桃胶对你的身子而言那是雪上加霜,才以至于你今日生命垂危。如此,你还执迷不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