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妇人自言自语,脸上一片灰败之色。
“胡说八道!”汉子见自己娘子三言两语被说服,急喝道:“我辛辛苦苦做工赚钱给你买药买补品,怎的不是对你好?你信这满嘴胡言的小哥儿不信我?”
妇人怔怔的转过头不看他,这态度瞬间激怒了平日在家里作威作福说一不二的汉子,他冷笑两声,骂道:“贱人!臭婆娘!狼心狗肺不得好死!”
方才安静吃瓜的人群看不下去了,纷纷道:“你这汉子真是奇怪!婆娘被你害得几乎丢了命,还刚给你生了孩儿,你不疼惜就算了,怎的还骂人?”
“就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是好心还是故意!”
“万一别人早在外面有了小的,就等着婆娘死了好迎进门呢?”
“别说,还真有可能。这人原先就老跟外面的寡妇勾勾搭搭,本就不是个老实的。”
温以良见自家夫郎听得火冒三丈恨不得上去揍那汉子两拳感到好笑,站在他身后以手掌轻轻安抚他后背,对那汉子道:“我猜也能猜到是谁派你来捣乱的。是别家医馆?还是别家药铺?都不是?那就是姓孟的?”
那汉子强装镇定,眼中仍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
温以良心里有了底,道:“你若是个真男人,做了就认了罢。不要缩头缩尾学那扁毛畜牲,让人瞧不起。”
他眼里的冷漠嘲讽明明白白,令那汉子感到耻辱又心虚,再加上围观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犹如冷箭嗖嗖扎在身上,令他无端勃然大怒:“胡说什么?要不是这贱人不争气生了个赔钱货哥儿,我会被长辈刁难?被亲族看不起?我累死累活赚钱供她吃供她喝?那臭婆娘呢?伺候人都不会!不能替我尽孝讨母亲欢心,也不能干活赚钱,肚皮还不争气!我早后悔娶了这么个玩意儿!”
那妇人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一贯信赖爱重的夫君嘴里说出了什么话,片刻后眼泪争先恐后涌出来哭道:“我不孝顺母亲?你母亲天天要我晨昏定省,五更不到就要我起床洒扫给一大家子做饭洗衣,吃饭不得上桌,平日还要我纺布绣东西拿出去卖,一文钱都没见给我!日日到子时才让我歇息,我还不够听话孝顺?你日日在家有吃有喝,家里的活计帮不上一点忙,洗脚水都是我打好的!要一文钱还要赔笑脸低三下四!我辛苦怀胎十月生的哥儿也是你的种啊,你怎的能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
“那又怎么样?这不是应该的吗?”汉子大言不惭道。
众人哗然,却有更多的是不屑和不以为然。
那妇人说的固然是真话,但又何尝不是家家户户夫郎妇人的现状呢?
孟煊想起自己母亲以前在孟府过的日子,心有戚戚然。
天下的哥儿妇人,谁不是在嫁人后苦苦熬日子呢?还有的,未出嫁之前也没见过几天人过的日子。
“你这话不对。”忽然一道清朗男音响起,一个男子自孟煊身后站出来道:“夫郎和妇人怎么了?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谁比谁高贵?男子在外赚钱养家,夫郎妇人在后宅操持一家生计,做的都是养家的活,没什么不同。更何况很多精细活男子本就做不来,天生不擅长打理内宅。倘若有擅长的,两人角色对调也不是不行。就说景氏酒铺的景老板和姜大哥不就是如此?众位男子若觉得辛苦大可一试。”
这话说的有些损人颜面,在场的男子各个被说的面红耳赤,有人不愤想反驳,却被旁边人拽了袖子阻止了,劝说让他不要跟声名远扬的温神医抬杠。
冯小虎刘大牛等人方才报了官,有衙役前来要押人去县衙。那汉子落水狗一般失魂落魄被拖走,妇人也被伙计重新抬回医馆,暂住在‘住院部’。
人群散开,孟煊神色恍惚,仍在回想方才温郎说的话。
第二日事情便水落石出,那汉子果然是受人指使以自家婆娘来陷害温氏医馆,原因跟事先猜测的差不多,那汉子嫌弃家里婆娘生了个哥儿给自己丢脸,又在外面跟别的女子看对了眼想把人迎进门。恰逢有人找到他出一百两银子要他陷害温氏医馆,又劝他说若事成还能拿到温氏医馆不菲的赔偿——如果医馆想要保住声誉的话。
几番思量后他狠下心答应了,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公堂之上那人招认说来找他的人看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管事,至于是谁他就不知道了。不过有相熟的衙役私下透露说有可能是孟府的人。
对此温以良毫不惊讶,他就是有点疑惑,为什么孟府老有人盯着孟哥儿和自己不放?孟老爷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对此他是否知情?
不管知不知情,能放任这些事发生,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了。
孟府一家,他都不打算放过。
此时温以良和孟煊正在坐马车去中林县的路上。一路上树木郁郁葱葱,来往很多挑着扁担的行人,口音与罗洲县差不多,两人慢慢悠悠,蔡大方赶着车往目的地而去。
原本温以良想把蔡大方留在医馆看诊。经过一个多月的学习,蔡大方把医馆里里外外的事务摸了个透,再加上在外科一道颇有天分,也能顶得住半边天。
温以良指点他可以用羊肠线代替普通针线来缝合,包括小型的开刀清创等等都教给了他。当然只是个大概,具体的操作还得他自己摸索。
截止今日,他在外科这方面表现出来的谨慎沉稳、胆大心细令温以良很是欣慰。
蔡大方也提出了更深的问题:开刀是否可以用在其他病症?比如破腹取子,割除病瘤?断指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