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于东八区时间下午四点落地。
天空是连下过几场暴雨的样子,铅灰色的云团里藏着湛蓝的底色,虽还在飘着最后几缕雨丝,气候却比阿姆斯特丹适宜得多。
这趟行程即便风波未起,也总归会传到爷爷耳朵里。刘华荣要向林家表明自己的态度,以此管老爷子要一个回应,总归,她的目的已经达成。
刘华荣悄无声息地先行离开。
林奚佯装不见不闻,下了舷梯便在雨中吹风驱赶昏沉睡意。
接人的车子等在一边,路清让照常为她拉开车门。
“你还有工作?”
看到面前分别停着两辆车,林奚意识到路清让似乎不打算回多加利公寓。
“不是工作。”路清让扶住车门,语焉不详。
“什么事?”林奚不满他含糊不清的回答,刨根问底。
“我要去趟医院,”见林奚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神色,路清让补充,“我妈摔了一跤,动了个小手术。”
林奚记不太清路清让父母的样子。
从小到大,她只见过他们两面。一次是路清让刚来林家那回,她年纪太小没有印象;一次是在路清让的成人礼,隔了这么久也快忘得干净。
平心而论,她根本就觉得路清让是林家人。
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说出口:“我跟你一起去。”
温度正好,湿度正好。
让人总有种穿回旧时光似的奇异安全感。
近一个月的并肩作战,路清让察觉出两人关系明显和缓许多,如墨眼底晕出淡淡笑意:“奚奚,我很快就回家。”
林奚翻了个白眼:“关你回家什么事。明天周末,比较闲。”
路清让替她关上车门,对她欲盖弥彰的说法宠溺般笑了笑,拉开另侧车门,也坐进来。
来接他们的是路清让的私车。
车内萦绕着淡淡的冷溪的味道,和路清让身上味道如出一辙。
极淡极净,初闻是大雪覆地的清凉松软,再细细嗅才能闻出,清晨光亮已然现身,积雪消融,透亮水珠落于屋檐,汇于冰泉,有隐隐的明亮之感。
嗅觉记忆是人类最古老持久、清晰强烈的记忆。
林奚不可遏地陷进往事。
林家在各地置业,每年家族聚会由家族办公室从中选报、林老爷子钦定。
有时大家要齐聚法国西南摘葡萄,有时要到南非东海岸比赛渔猎。
只是,连林奚这样好胜的人都会因为“不喜欢染料弄脏指甲”一类情绪化喜恶,而拒绝参与一些项目,路清让却次次认真似圣旨,回回当作人生任务。
在每年的聚会里,他应该最喜欢去萨斯费吧。
林奚透过中屏的反影打量他,忽地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