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奚没准备什么吉祥话,她那套惯用的人情世故在方卫红身上不好使,见方卫红只专注泡茶,左右找不到开口时机,不得已用胳膊肘触了触路清让。
路清让立即意会,身子微微前倾,礼貌贺礼:“方奶奶,祝您福如东海、身体安康。”
方卫红端起新泡的茶,悠悠抬头,觉面前人眼生:“你是哪家的孩子?”
哪家?
总不能说路家。
分明问的不是这个。
路清让习惯了似的,不卑不亢:“我是路清让……”
“方奶奶,我是林奚。”
林奚突然截断路清让的解释。
“我认得你。”方卫红注意力转移到林奚身上。
林奚摆出见长辈惯用笑脸,甜甜道:“您见我多,我和年年从小玩到大……”
她还想将话题引到两家的合作项目上,以及上次特地约了去学校探望未成的事,被方卫红淡淡打断。
“是你和你奶奶,”她用茶盖轻轻磕着杯沿,慢条斯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到她这个年纪,心境的确已成“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林奚想她又忆起两人当年在女子师范学堂同窗时的旧光阴,保持住灿烂笑脸做倾听状,心里则恨不得给方卫红按倍速键。
方卫红却不继续讲了,细细端量起她。
林奚有一瞬觉得自己被看穿了,连同她不耐烦的心思和性格里的冷漠。
长久不讲话,她连脸颊也要僵住,索性不演了,嘴角慢慢放平,只安静站着。
方卫红似觉得她的神态变化有趣,突兀问到:“你读尼采吗?”
林奚:???
她可能只在三岁时玩过彩泥。
方卫红又转向路清让:“你呢?”
路清让认真作答:“读过一些。”
“哪些?”
“《权力意志》、《查拉图斯特如是说》。”
方卫红在路清让脸上停顿良久,神情渐渐从困惑转为清亮:“我记起你了,你是林建勋接回家的那小子。”
路清让微微应了应。
她同路清让讲话,视线却在林奚身上打了个旋又回来:“你既然读尼采,就该知道人不能做那头骆驼。”
骆驼?
关骆驼什么事?
不似林奚的不知所云,方卫红简短一句让路清让猝不及防默住了。
他像进入极夜的大地,陷入漫无边际的暗沉。
方卫红问一句,他被动地答一句。
林奚听不懂两人在聊什么。
她没有半分哲学慧根,更对哲学不感兴趣。
因站得脚酸,又不敢肆意离开,越来越没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