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余九琪兜里电话响了,她与他分开,拿起来看了眼,是葛凡。毕竟离得近,孙锡眼皮下搭,不用费力也看到了。小九眨眨眼,犹豫片刻,没有接,直接按掉。
解释:“应该是催我上去,我三叔回来了,大家都在。”
孙锡平静说:“那你去吧。”
小九又看他一眼,见他低头,掏出烟来磕出一颗,便走了。
走了两步,她又站住,回头看他:“我走了。”
“走吧。”
他闷了一口烟,再看向她,恢复一贯沉稳,可幽深眸底什么也探不清。
余九琪走进温都水汇大厅,见到葛凡正从旋转楼梯上下来,隔着几个举着自拍杆拍照录视频的客人,冲小九喊:
“快点吧,三叔就等你呢。”
小九跑着跟上:“等我干啥?”
“等你开席呢。”
“开啥席,在哪儿开席?”
葛凡笑:“汗蒸房。”
小九一口气跑到二楼把头的汗蒸房,见门敞开着,温雯像是嫌热坐在外面的休息区没进去,见到小九后冲里面撇撇头,小九过去,站在门口,吃惊地看着眼前诡异画面。
汗蒸房地上四四方方整齐地摆着几十个小碟子,都是从外面餐饮区搬过来的水果点心和自助餐,每样两碟,应有尽有,旁边还放着几大瓶饮料。余凯旋和一个穿着短袖花衬衫的中年男人面对面坐着,一个人拿一个纸杯碰杯,双双蒸的满脸汗。
看到小九,二凯哥激动吼一声:“你可来了!快点老三,你看谁来了?”
他对面的人转过头,除了瘦了一圈外,几乎跟余凯旋一模一样的脸,眼睛迟钝地眨了眨,在小九脸上转了转,说:“不认识。”
余凯旋急了:“这不小九吗?你大侄女。”
三叔又转回头看看,半张着嘴,使劲皱眉辨认:“小九吗?”
余九琪笑笑,叫了声三叔。
“不对。”三叔把头转回去,一只手抬起来比划一下,说长句子时磕磕巴巴的,“小九,小九就这么高,短头发,胖乎乎的,爱吃炖豆角,爱偷穿她妈的高跟鞋。这,这女的不是。”
余凯旋更急了:“那都哪年的事了!”又冲余九琪摆摆手,“你过来。”
小九脱掉厚衣服,走进四十多度的汗蒸房,忍着滚滚蒸腾着的热浪,站在过家家一般在汗蒸房摆席吃饭的两个中年男人之间,稍一歪头,看向三叔,清晰地看到他右侧太阳穴连到后脑,两条几乎平行的,长长的蜿蜒可怖的疤痕。
这条疤痕是被砍的,割草用的镰刀,接连快速砍了两刀,当时就流了半身的血,有一刀还扎进了后脑。
命捡回来了,但扎到了小脑神经,自那之后人就疯疯癫癫的,智力退化的厉害,记忆力跟着也紊乱,还特别容易怕冷,前些年余凯旋见他一到秋天就爱生病,把他送到海口一家疗养院生活了。
熹
小九从小就跟三叔很亲,那时候他们都是小孩子性格,会抢零食和玩具,也会一起看动画打游戏。小时候每逢下雨下雪,三叔就要去学校门口接小九。也有爱恶作剧的坏孩子欺负三叔,余九琪就从书包里掏出二凯哥送她的防身武器,去跟他们干仗。
很长一段时间内,三叔是小九最好的朋友。
后来小九长大了,有了新的烦恼,交了新的秘密朋友,三叔却还是留在了童年。
他这几年记忆越来越紊乱,在他印象中,余九琪一直是童年的样子。每次回来他都想招待小九,可每次都认不出她。
所以每年这出滑稽的认亲环节,都要上演一番。
余凯旋往往担任那个主持认亲仪式的人,指着小九,扯着嗓门汗流浃背对他亲弟弟介绍:“老三,这是余九琪,我闺女,你大侄女,你刚才不念叨她吗?你还非得说这屋是你家,你要在家里整一桌好吃的等小九,这不吗,她来了!”
三叔看看余九琪,坚持:“她不是小九。”
“那你说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