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说当初的大启的根基不稳,不想内忧外患,可现在呢?陇右兵力强盛,太后殿下怕符生枝有自立为王的想法,便派我和几位文官前去,想提防符家,可是深入了解,才发觉符家的根基如同沙漠中的胡杨树。”
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1]
枕清深思,逐步逐句地分析道:“那你是和这位大都督打过交道,那么他并非是温良之辈?倘若这样,那么他一定知道太后殿下对他有所防备,如此一来,并不会信任来自长安的你。”
江诉略微垂下眼,看向她铺满菜的碗,枕清留意到江诉投来的视线,当即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
江诉缓缓道:“是。”
听到江诉这般回答,枕清并没意外,如果符生枝真的信任江诉,才更叫人意外。
不过看江诉现在的样子,大概也是在陇右这块地方站稳了脚。
那么开始到凉州的时候,江诉是不是也被别人为难过,她只想到江诉是有才情的人,无论到任何地方,都能力施展得开。却忘记了江诉也仅仅是个凡胎肉体,他也会痛、会难受,倘若真遇上什么恶劣的人和事,会不会真的再也看不到他了。
枕清吃着东西,如同嚼蜡,她突然问向江诉道:“你刚开始来陇右,是怎么和他们相处的?”
“就很平常。”江诉并不多讲,言简意赅道,“跟在长安的时候相差无几。”
见人不想讲,枕清也不强求。
月坠云披压青枝(三)
夜色渐黑,枕清吃完饭后,并没有停留在房门内,而是跟着江诉在外面走了一圈。
晚上的沙漠戈壁静得出奇诡异,空中偶尔飘来的黄沙呛得人喉咙发痒,可抬头往上望,漫天的繁星入眼,恍然觉得自己身处辽阔无边的宇宙,自己则是万般渺小。
千百年后,所有人也仅仅只是一抔黄土。
枕清感受到寒凉的夜风吹拂自己的发梢,突然想到初到这里的那日,好似看到了陆佑善身边的卷柏,也明白卷柏一直以来都是江诉的人。
只是没想到江诉竟然能藏得这般深。
枕清抬手拢好自己的披风,盖上连帽,和江诉静静地走在一望无际的沙漠。
突然有一阵冷风吹过,抚开她连帽,枕清还未伸出手,江诉先她一步替她盖上帽子,枕清感知游走在她面颊上的手,隐隐发痒,伸出手抓住江诉的手腕骨。
江诉垂眸望向漂亮明媚的枕清,弹指间,便见她踮起脚尖,从连帽中探出脑袋,在自己的唇瓣落下浅浅一吻。
这吻落得浅显,枕清正想松手往后退,江诉却意犹未尽,拉住帽兜的手连带枕清的手转下,枕清倏然一惊。
江诉无视枕清微微的挣扎,顺势环住枕清纤细的腰肢,俯下身吻住她的唇瓣,舌头轻巧探入。
突如其来的深入,枕清脑子一片空白,随后不甘示弱与之缠绵,舌尖摩挲,两方取夺。
半晌后,枕清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可一抬首,便直直地望进了江诉贪欲的双眸中,戒备心起,心中那根弦紧紧绷着。
她抿唇,警惕道:“今日,不可以。”
“自然。”江诉唇瓣勾起,“我知你受不住。”
枕清脸颊一热,推开江诉,独自朝前走去。
江诉默默跟在身后,脸上的笑意怎么也阻挡不住。
次日一早。
枕清梳洗完毕,跟随江诉一同去了训练场,许多投过来的视线带着揶揄,甚至还有几个胆子大高声喊了几声嫂嫂。
江诉怕枕清感到不适或是害羞,叫牧青和卷柏把人带进帐篷里。
进了帐篷,卷柏这才完完全全看清北肆姝的容貌,令她没想到的是,北肆姝的容貌竟然和枕清有七八分相似!
怪不得江诉从初次见面就和北肆姝缠绵,感情是把这位小女娘当成枕清的替身了?
枕清留意到卷柏的目光从疑惑到怜悯,眉梢微微一挑,并没有去解释,任由她在脑海里对自己的身份浮想联翩。
她伸出手拨开桌案上的熏香,颇有女主人的做派,直白地问牧青有关江诉在陇右的事情,牧青先是看向帐篷外的江诉,发觉江诉的视线并不在他身上,而是看着正在望着自己的枕清。
枕清对外面的目光仿若未觉,而是极其有耐心地等待牧青的动作,牧青心下焦灼,不知道该不该对枕清说这些事情,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卷柏倒是先沉不住气了。
卷柏想到来陇右这些事情,觉得来气极了,推搡着牧青叫唤说:“你若是不敢说,那就我来说!”
见卷柏和枕清如此,牧青心下一横,却又突然冲出一个人。
那人掀开帘帐一角,气势带风,拱手说自己叫邓跃,极为羞愧地开了口,枕清也了解了大概。
江诉刚到陇右的时候的确和符生枝相处过,只不过并未过多理会江诉,而是把他丢在长史的位置,让他操练之前属于王闻礼的那些兵。
而早在之前,王闻礼的部下听到王闻礼的死讯,已然散成一盘沙,心中也有一番打量,猜测是长安里的人害怕陇右,所以把王闻礼给害死,有怀疑有愤恨。
让一个不知底细的新人来接替王闻礼的位置本就让人难以信服,更何况还要听从江诉的话,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诚心接受,更何况是在陇右这种人人都豪迈、狂野的地方。
几种怨怼的情绪杂糅,因此在刚开始的时候,可以说得上是让江诉自生自灭。
恰在那时,正值春季,符生枝大手一挥,给江诉一小队人马去剿沙匪,把一个长安城里来的文官给解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