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觉得秀也出奇神秘,我没见他已经很久,其实或者也并不久。
瑙儿出神看了我们一会儿,说,“小隽,回你房间去。我们谈谈。”
求之不得。秀赖着不动,我硬拖起他,当着瑙儿不好意思,否则直接抱了他走,还更方便些。
我替他处理伤口,一看就知是瑙儿的扇骨划出来的,血流了不少,倒没透骨。小心翼翼包扎好,打发他去睡觉。刚坐到瑙儿对面,卧室门打开,秀探出脑袋,很可爱的笑脸,说,“我想要一杯热牛奶。”
我跳起来,他很快缩回头去。身影一闪,认出他穿的是我那件白衬衣。我一八五身高,他矮我近二十公分,衬衣穿成袍子也不奇怪。那一刻禁不住心里柔柔地颤了一下,我闭了下眼,去给他弄饮料。
重新回到瑙儿面前,她保持那个冶艳笑容看我,作为十七岁的女孩子,她美艳得异乎寻常。她开口,“我无意干涉你的私生活,隽哥哥。但这个人……”
我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他叫苏蔷。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名字。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他了,那时我叫他秀,现在也是。他今年二十七岁,和我一样大。如果你觉得他不像,那是因为娃娃脸的男人占便宜。”
瑙儿看了我半晌,叹一口气,“他是你的人。”
我失笑。“他?”
瑙儿看着我,神情古怪。
“苏蔷,就是苏蔷。这枝蔷薇的刺是会毒死人的。”我笑,“他现在和我在一起,不过因为他现在想和我在一起。几时他腻了,说走就走,谁又留得住。”
“他为何要见小白?”
“我怎知道?”我笑,“我没见他已有一年。至于小白……”我知道自己笑得有点揶揄。“她今年几岁?什么模样?我怕是都不晓得。”
瑙儿不语,慢慢站起身来。刺绣丝缎长裙下纤腰楚楚,不盈一握。我暗暗惊叹。暗夜之光的女子个个都是绝色,这一代嫡系的几个更是不寻常。我见过的:阿离,瑙儿,羽华,再算上向来和小白亲近的撄宁,我家的冰色。幸好她们不曾同时出现过,否则那真是教人恐惧的美色。
她淡淡地说,“隽哥哥,你为什么不回来呢?”
我僵了一下,当着她掩饰神情,太难。这女孩根本已是精灵。所以我无奈地笑,不在乎她看得出看不出。瑙儿便不再问,只说,“若你当真觉得这样更快乐,也好。”
“我无需回去。暗夜之光四姓并不缺少我。梅氏有阿绛把持大局。白家:羽庭,羽华,小白,哪个撑不起天下。韩家有无怨和阿离。纪家,我能做到什么,冰色未必会输给我。”
瑙儿不发一言,走过来把手搭在我肩上,我握住她纤柔清凉的手指,轻轻吻了一下,凝视她清澈绝伦的眼眸。
“你放心。我答应过所有人,若有需要,义不容辞。”
“隽哥哥……”她低低叫我一声,然后微笑起来,摇摇头,“好的,我知道。”
她看向卧室,“但是,这个人……”她沉吟片刻,突然一个转身,飘飘身影如飞掠到门前,在我能够反应之前一手推开了门。
秀的笑容灿如金线缠绵。他懒洋洋地站在那里,光着脚,衬衫大敞着领口,露出苍白肌肤,细细锁骨。他眼里的神情了然得像一场惊梦。
这妖冶的孩子,雪色的狸猫。雪贼。那是他行走江湖独一无二的名号。
瑙儿盯着他,慢慢伸出手去。秀装腔作势地叹息一声,自己卷起衣袖,手势很慢。他突然反手,掌中洒出一片闪光,瑙儿侧身避开。这一下缓变,秀小小的身影已扑到窗边。
窗子开着,纱帘轻拂。
我大叫,“秀!”他向后倒去,唇边滑出一个精致的微笑,挥手对我投出一个飞吻。
他自十三层窗口跌落下去。白衣飘飘,翩翩如飞。
可是明明知道他当然不会飞。
我定在原地几乎呆了。瑙儿跺了跺脚,看也不看,转身就走。
我冲过去,她一把抓住我,“隽哥哥,跟我回东京。”
我猛力甩开她,“你怎么逼他跳下去的?”
瑙儿气得冷笑,“你别发疯了,他死不了的。”
“你怎么知道?”
瑙儿又气又笑地看着我,这一刻她看上去很像一个正常的年轻女孩。那表情明显在嘲讽我:浪子君紫,连这一点镇定都没有吗?
难道不是关心则乱。
“他死了,我赔你一个活的。”瑙儿闲闲地说。“现在你跟我回去。”
“你要看的,是他肩上的伤口。”
瑙儿看我一眼,“你才知道?”
我知道,我只是懒得分析猜测,那太费力。对于秀,我向来懒得琢磨。他爱怎样就怎样,他是怎样就怎样。知道了明白了了解了一切,就一定更快乐吗?
只怕未必。
秀对我投出飞吻那一刻,清楚看见他衣袖中露出的手臂,柔嫩无瑕。原本深将透骨长及肘弯的伤口,在我和瑙儿对话的短暂时间里,完全愈合。
“这一点,我做得到,小白大概也可以,可是,他……”瑙儿笑了笑,“恕我直言,隽哥哥,你的小男朋友只怕不是人。”
我掏出烟盒的手停住,看她,“如果他不是人,那你呢?”
瑙儿的声音在那一刻甜蜜得发冷。
“我从没说过我是。”
她说。
从羽田机场离开,瑙儿便安静下来。我一边开车一边看她,完美雅致的轮廓,姣好得令人不敢多看的容色……我又想叹息了。她察觉之后微笑,突然说,“现在有两批人跟着我们,猜猜看哪个是那只狸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