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嬴道:“作为世子,君父有病,您理应去侍,何用一个逃字?”
“汝可知道我是一个人质呀!我若明言回晋,您君父会放我吗?肯定不会。我若不回晋,晋非我所有。为了我,也为了晋,只有逃归一途了。”
怀嬴道:“那您就逃吧。”
公子圉道:“我虽想逃,却割舍不下夫妻之情。可不可这样,汝跟我一块儿逃。”
怀嬴长叹一声道:“子,大国之世子,乃拘辱于此,谁不欲归?然,君父使妾执巾栉,欲以固子之心,今从子而归,背弃君命,妾罪大矣。子若归,尽管归,妾虽不从,亦不敢泄子之语与他人也。”
怀嬴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子圉哪敢再劝,又恐泄其谋,待怀嬴睡熟后披衣而起,潜出雍都。待秦穆公得了消息,子圉已去三日矣。
“背义之贼,天必灭之!”秦穆公拍案骂道。
恨犹未解,对众大夫说道:“夷吾父子,俱负寡人,这口恶气寡人实在咽不下去,众位爱卿说一说应该怎么办?”
众大夫分作两派,一派以为,乘夷吾卧病在床,兴兵伐之。此派以公子絷和“三帅”为首。
另一派以为,改立贤者。此派以百里奚、蹇叔、公孙枝为首。
那贤者便是重耳。
秦穆公几经权衡,还是从了百里奚、蹇叔之言,遣公孙枝前去楚国,奉迎重耳。
重耳患的是心病,及至听秦一井讲述了秦穆公邀他入秦的来龙去脉,病不治自愈,连道:“摆酒,摆酒,吾要与秦先生痛饮一番。”
秦一井因要返郑报信,不敢多饮。揣上重耳馈赠的十三镒黄金笑嘻嘻地走了。
公孙枝得报,当即驱车赴楚,谒见楚成王,呈上国书和礼单。
楚成王看过国书,即命内侍召重耳进殿,贺之曰:“秦君要迎公子入秦呢。”
重耳假意推辞道:“亡人委命于大王,不愿入秦。”
“哎,不是孤不愿留汝,楚晋相去甚远,公子若求入晋,必须更历数国。秦与晋接壤,朝发夕至。且秦君素贤,又与晋相恶,此公子天赞之会也。望公子勿辞!”
重耳故意沉吟良久:“如此说来,恭敬不如从命了。但大王之德,鄙人没齿难忘。”
楚成王传命摆酒,乘着酒兴,口颁一诏,赠予重耳车马三十乘,银一万两,细帛三百匹,以壮其行。
秦穆公闻听重耳到了,亲自出城相迎,置之驿馆,当晚便为他设宴接风。
秦夫人伯姬,本是重耳同父异母之妹,自幼便敬重重耳,遂不避男女之嫌,亦在后宫设宴款待重耳,叙兄妹之情。
她见重耳虽说六旬开外,面色红润,风度翩翩,忽地冒出一个想法:子圉这一逃,不会再回来了。就是回来夫君也不会纳他,说不定还要兵戎相见呢!怀嬴这个寡是守定了。何不将她嫁给重耳,来一个亲上加亲!枕席之间,她将这个想法告于穆公,穆公正恨着子圉,岂有不允之理!
翌日午,伯姬将怀嬴召进后宫,说了一番闲话,方才说道:
“子圉这一去,怕是不回来了。”
怀嬴满面伤感道:“孩儿也是这么想。”
伯姬试探着问:“汝是不是打算要为子圉守一辈子?”
怀嬴红着眼圈回道:“孩儿已失身于公子圉,犹如残花败柳,不守又能怎么着?”
“不,汝不是残花败柳!汝是大秦的公主,汝的容貌无人可比,汝的贤德举世无双。汝还小,汝才十六岁,路还长着呢,应该再找一个如意郎君。”
怀嬴苦笑一声道:“那如意郎君能是好找的吗?”
伯姬道:“孩儿若是愿意,现今便有一个。”
“谁?”
“晋公子重耳。”
怀嬴吃了一惊:“他可是孩儿的舅呀!”
伯姬道:“莫说甥舅,还有同胞兄妹喜结连理的。”
“谁?”
“女娲兄妹。”
怀嬴略一沉吟又道:“他的年纪有些偏大。”
伯姬道:“是的,论年纪重耳确比子圉大得多,但他人好,有才,既得人助,又得天助,久后必为人主。他若做了人主,必以汝为夫人。”
怀嬴叹道:“女儿若是这么看重夫人之位,早就随子圉奔晋了。”
伯姬没词了,不得不把秦穆公搬了出来:“实话告汝,要汝与重耳喜结连理之事,乃汝君父的主意。他很看重晋国,不想因子圉的逃归,失去晋这个盟国。”
怀嬴默然良久曰:“诚如此,孩儿何惜一身,不以成两国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