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真靠着墙正想着事,突闻此言,低头一看,姚悦脸上明显出现几处肤色不一致的地方。
李太医指着苍白皮肤道:“这一处是没有被血染到的。”
随后又指了另一处深色皮肤:“这一处是被血染过。此人用过易容药物,这种药物不溶解于水,但可以被血溶解,所以现在出现肤色不一致的情况。”
“这种易容在边境很常见,刺探军情的人最喜欢用这种药物遮掩了。”
如同惊雷掠过,拓跋真大脑嗡嗡作响,他听见自己在问:“是不是用鲜血抹擦,可以恢复原样?”
李太医颌首:“是,陛下。不过只能是人血,动物的血没有用不不不,陛下您千金之躯”
拓跋真二话不说,早已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血一滴滴的从他手指处流了出来,滴到姚悦脸上。
“够了,够了。”李太医吓得是满头大汗:“一点就够了,不需要很多。臣给您包扎起来。”
“你先给他擦,朕要看他是谁。”拓跋真夺过纱布,自己随意包了起来。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现在的心跳究竟有多快。
脸上的易容药物一点点的被抹掉了,终于露出了拓跋真记性最深刻的那张脸:剑眉入鬓,鼻梁高挺,俊朗非凡正是他日夜所思的朱苏。
“啊,果真是太尉!”屋里的人齐刷刷倒吸了一口气,欣喜若狂。太尉回来就好,大郑国有救了。
再看皇上,拿袖子掩着眉眼,没有吭声。
姚悦再次醒来,是在拓跋真回京的马车上。
他睁开眼,迷茫的望着周围。这一辆马车很大很宽敞,有着低调的奢华,车饰、帘子、杯子等等无不掩饰着昂贵和精致。
他睡着的床铺着厚厚的垫子,身上盖着毯子。现在已经入秋了,天气比较凉爽,微风从车外钻了进来,吹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
外面传来抱怨的声音,说下了几天雨,地上粘粘呼呼,路况太差劲了,走都不好走。但他这辆马车却平稳的很,几乎没有什么起伏,驾车人的水平肯定很高。
昏迷前入骨的疼痛已经消失了,身上受伤的部位也包扎的严严实实,干干净净,闻起来都是清爽的药味,不再是牢房那令人窒息的呕吐感。
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睡得身体都不舒服了。于是挣扎的想坐起来,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一个人探了头进来,眼睛一下睁大了:“太尉你醒了?”言语中说不出的高兴,随后就是一阵哗啦哗啦的折腾声。
这人他认识,是拓跋真身边的侍卫统帅,叫什么孙涛。
不过他唤自己为太尉?姚悦皱了皱眉,自个坐了起来。没一会,车帘被掀开了,一个人风风火火冲了进来,一把抓紧了他的手:“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急切而又颤抖的声音!姚悦怔住了,顺着那人白晳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向上看,掠过下巴,掠到鼻眼,终于在一个位置定住了。
一张明媚动人的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里有着雾气。这一眼,像是隔了数载春秋终于再相见,将原来的痛苦与烦恼通通抛弃。
两人的眼神纠缠在一起,各种情绪在里面翻滚,谁也不想先挪开。
半响,拓跋真缓缓的将他的手贴脸上,跌坐在床沿,嗓子带着小小的哽咽:“哥,你终于醒了。”
姚悦:“”他还不习惯拓跋真这样唤他。
他看了看外面:“这是去哪?”
“回京城,回家!”说到家这个字,拓跋真特意加重了语气。
姚悦迟疑了一下:“回龙城是吗?”
“是的,回咱们的家。”拓跋真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递给他:“哥,你不是姚悦,你就是朱苏。这才是你真正的脸。”
姚悦接过镜子,镜子里的人跟他印象中的长样完全不一样,皮肤偏深,五官俊朗,剑眉入鬓
“你落水后,被后秦世子莫宏救起,然后他将你的脸易容了,再趁你失忆,告诉了你一些不存在的事实,然后你吃的药丸也有问题,会让你一直失忆”
姚悦打断他的话:“这几天一直是你陪着我?”
拓跋真:“”
姚悦这次昏迷的时间久,足足昏迷了五天,加上牢里一天,总共六天。
从牢里接出来后这几天,拓跋真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照顾他,喂药擦身,全部他一人包办。谁能想到,贵为天子也会干这种照顾人的小事。
太医跟皇上说了他的情况,一是大脑有淤血,二是跟吃的药有关系。
太医在他住的牢房里找到了一颗黑色药丸,可能是他在牢里第一次头痛发作时落下来的。经过化验,这个药丸虽然有止痛作用,但也有阻碍记忆恢复的成份。
因疼痛去吃药,淤血增加;淤血化不开,导致疼痛发作,再去吃药,结果成了恶性循环,记忆一直无法恢复。
淤血在朱苏大脑停留时间太久,已经过了最佳清除时机,现在只能慢慢调理让他恢复了。也许几个月,也许好几年,也许一辈子没人敢保证一定能恢复原来的记忆。
气得拓跋真当场发飚,差点想点兵十万,即刻冲到后秦将其扫荡一空。
姚悦虽然昏迷着,但他模模糊糊感觉到在他最痛不欲生,实在撑不住的时候,那个熟悉又眷恋的身影终于过来了,一直陪伴着他,让他挺过了这一关。
有人牵挂的日子真好。
姚悦固执的又问了一遍:“是你吗?”
你原谅我了吗?你愿意将失忆的我留在身边了,是吗?你来照顾我,是因为对我有感情,才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