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从斗篷间抽出,细长的两根手指夹着剩下的那枚骰子。
余乐说过,在这个副本中所有人的命运由骰子掌控,而手持骰子的人正是这个城市中人们所信仰的方相氏,可以说骰子在这个副本中乃是神明的象征。
因此,只要获得两枚骰子,人类就能升格成为神明。
“我一直想把它给你,”eterna轻轻地说,“没想到,最后是你自己从我手里拿到的。……收下它吧,它已经是你的了。”
冰冷的骰子落入了斐时摊开的掌心之中。
一瞬间,像是有什麽沉重的机械被打开了,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有什麽人抓住斐时的肩膀,把她从水中捞起,奋力摇晃着她,试图将她唤醒。
就像是从深沉的睡眠中被暂时唤醒,斐时的眼前朦胧一片,副本中远眺出去的景色与眼前纳尔特的脸交替闪现,大脑处理信息的能力一下子慢到了极致,只有纳尔特断断续续的大吼声在耳边回蕩。
“那位找到您了!……祂察觉到您的存在了!……您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尽快结束这一局……”
他在说什麽呢?完全听不懂。
迷茫的视野之中是堆满了电线与闪烁着光点的金属盒子,像是放着游戏仓的那个房间。为什麽纳尔特在她身边,老大呢?老大去哪里了?
斐时微微转动了脖子,
然后,
她看见了,
颓然跌倒在墙边的老大。
“啊……”
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老大的脖颈从中间断裂开来,只剩一层金属维系着身体与头颅之间的联系,断开的茬口闪动着蓝紫色的静电光弧,斐时听到了电流的“滋滋”声。
纳尔特还在喊:“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帮您的……假如无法脱身,请您务必想办法摧毁这个副本……一旦让祂掌握了先机,一切就全完了……”
斐时第一次见到纳尔特这麽激动,他抓着斐时的两边肩膀,将她的半个上身都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斐时仰面望着他,这个角度之下的纳尔特特别眼熟。
对了,她想起来了。
在她记忆中早已遗忘的角落中,她离开实验室的那天。
正是纳尔特从“父亲”手里把她接过去的。
思绪回笼,眼前的景色再次清晰可辨。电流声远去了,纳尔特的声音远去了,就像是从梦境中醒来,或是从现实回归到梦境之中,对面空寂无人,方相氏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消失了,然而无数信息的洪流却一股脑涌入斐时的脑海之中,属于这座城市的一切在斐时的面前都变得纤毫毕露。
斐时的身份从这一刻开始,从玩家转变成了“主持人”。
同时,她也无比明确地认识到了,身为“主持人”,身为神明,她已经无法像玩家那样参与进剧情之中。
想要通关这个副本,她只能引导剩下的两个玩家,找出真相。
余乐百无聊赖地用后背撞击着身后粗壮的树干,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就在对面的祭坛上,正在进行新一次的主祭选举。
“还以为要让他们胸口碎大石,喉咙顶标枪呢,没想到就这麽个玩意啊!”余乐随口抱怨道,“一个生日能决定什麽?”
主祭的选举方式很简单,方相庙中的神官们将整座城市中8月27日那天出生的男性全部彙集在此,剔除日期不符想要浑水摸鱼的人之后,就开始挨个问问题,问的都是诸如你家有几口人,家里经济状况怎麽样之类的问题。
堪比企业入职面试,余乐听着就觉得脚趾扣地,无聊至极。
“别瞎说!”刘问柳照着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和余乐不同,他十分专注地盯着祭坛,“很多宗教中都把出生日期看得十分重要。比如说活佛转世系统吧,那个宗教里的人普遍认为在活佛去世那一天出生的孩子就是其转世灵童,转世灵童通过一定的仪式就能正式成为新一代的活佛。”
“也就是说……8月27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啰?难道就是那个什麽什麽方相氏去世的日子?”余乐开始瞎猜,“嘶——这也不对啊,方相氏不是神吗?神也会死的吗?”
“笨蛋,神佛都会有天人五衰,世界上没有什麽是永恒不变的。”
“但我浅薄的神话知识告诉我,神不会死诶,至少在人类的认知里没有过吧,也没听说过玉皇大帝什麽死过啊……而且师父你居然敢说神明也会死,这对主未免太过不尊重了。”
刘问柳的舌头在嘴里拌了一下,过了数秒他才说道:“主是複苏之神……这件事本来不该告诉你的。”
余乐也确实是第t一次知道这件事,刘问柳在教会中的职位比他高多了,他们一家都是主的信徒,据说他的父亲还是某个教区的小祭祀,知道什麽他不知道的东西也不足为奇。
“複苏?但主不是近些年才……”
刘问柳截住了他的话头,声音压得很低:“主早在人类未曾出现时便已降临在世上,人类诞生后祂就沉睡了万万年,直到最近在我们的呼唤之中,祂才再次回应了祈求。”
“那到底是怎麽——”
“好了!别问了!”刘问柳喝止了他,“先专注眼前的副本吧,你还想不想回去了?”
“想肯定是想的。”余乐又开始嘴贫,“但实在出不去也没办法啊,总不能把自己怄死在游戏里吧。而且这个副本目标又不明确,有力没法使啊……”
“你不是玩过这个叫什麽c的游戏的吗?”
“我靠师父你是不知道c的结局能有多少!哪有什麽明确的标準啊,我们反正只要活着到剧情结束应该就算成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