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宁嘉不是不知道,他都知道,许诗瑶是爱他的,但她爱自己更多,这么多年来她做的每个选择都是先为自己再为宁嘉。
宁嘉是许诗瑶的儿子,天生的血缘关系母子亲情,他不想用那样的想法去揣测他的母亲,所以他不想承认,也装作自己不知道,只以为许诗瑶是爱他的就可以了,算不上自欺欺人。
到这会儿,宁嘉才终于面对了真相,和林纵结婚没什么,因为是林纵,所以宁嘉可以接受;可是要找林纵借钱不可以,因为那是林纵。
宁嘉终于得承认一个事实,为了吴良仁,许诗瑶已经不要他了。
所以那些不好,那些不愿意怀着恶意去揣测的曾经又渐渐冒了头,幻灯片似的在脑海中循环播放,一遍遍的,神经质的告诉宁嘉,你妈原来不爱你呢。
所以说算了,宁嘉叹了口气。
算了,宁嘉慢慢咽下那口气。
“后来我爸去世了,我妈成了寡妇,她又不介意了,因为吴良仁出现了,她觉得吴良仁爱她对她好,她不想要和吴良仁分开。”
“所以她把我送给了林家,又让我找林家要钱,因为吴良仁想要,我妈就替他要。”
宁嘉说:“学长,我妈不要我了。”
“我知道了。”林纵轻轻拍着宁嘉,觉得这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他知道宁嘉和他说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知道见到许诗瑶的时候,他应该说些什么。
宁嘉想问,你知道什么啦?
但是算了,说话好累的。
算了。
先前因为宁嘉在,林纵没有和许诗瑶说很多,到了公司后,才重新回拨的电话。
许诗瑶还在睡回笼觉,早早起来只为了和林纵把见面的时间约好,她怕自己忘了,也怕太晚林纵会因为没空把她拒绝了。
来到予市这么些年,许诗瑶一直过着贵妇般的生活,晚睡晚起,和朋友和下午茶或是一起打麻将,除了名分其他东西吴良仁都愿意给许诗瑶。
许诗瑶的声音迷迷糊糊的,显然是还不清醒:“谁呀。”
“我是林纵。”和平常一样,林纵用冷淡的语气和他丈母娘做自我介绍。
许诗瑶犹豫了一会儿,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倏然坐起来:“是小纵呀?”
宁嘉几次谈论许诗瑶,表现出来的都是困惑和茫然,林纵一直不太理解,现下才终于理解,单单是这两个字,林纵便败下阵来,这一刻,他好像得到了很多。
“是我,”林纵说道,“您早上说要晚上一起吃饭,我想把时间改成中午。”
说要晚上吃饭,只是因为这阵子中午还热,许诗瑶怕晒,不怎么想出门,但林纵说要中午,她当然也是可以的,又问:“怎么了呀?”
林纵看了眼时间,简单掠过助理送进来的文件,同时回答许诗瑶:“想和宁嘉一起吃晚饭。”
许诗瑶惊得眼睛都亮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诗瑶理所应当把话说出口:“小纵和嘉嘉的感情是不是很好呀?”
许诗瑶说要打车过来,林纵却还是让司机去接,许诗瑶这会儿对林纵的印象非常好,两眼笑眯眯的,满意地看着林纵。
包厢里温度适宜,带着空气清新剂的淡香,林纵替许诗瑶倒了杯茶,在这些问题上并没有回避:“还可以。”
“还可以”绝对是林纵低调的说辞,因为他一直表现给外人的形象就十分冷淡,能让他这样的人都在意的人必然是很重要的。
许诗瑶放心下来,接了林纵递过来的茶喝完,笑说:“嘉嘉小时候和一个邻居的关系特别好,他家是三姐弟,总是热热闹闹的,每次和小朋友玩好回家,就总是问我什么时候给他生一个妹妹。”
许诗瑶回忆着感叹着说:“嘉嘉小时候太寂寞了,我们那时候照顾一个他都很勉强,所以也没有让他养其他小动物。”
“前几年他爸爸过世,我也离开了,一直怕他照顾不好自己,还好有你呀,”许诗瑶看向林纵,欣慰地笑起来,“小纵。”
许诗瑶笑着说:“小纵,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呀?”
林纵的记忆里,母亲的形象随着岁月逐渐变慢,有几年浑浑噩噩的时光里,他甚至会生出“我是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错觉。
八岁,是一个太久远的词语,久到就算林纵想要记住,他当年稚嫩的身体和未发育完全的大脑也不允许他记住那个女人。
可林纵清晰地记得那一年,母亲和他告别时说过的话。
“把你带到爸爸身边,只是因为妈妈没办法再照顾你了。”
“小纵,妈妈不需要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这一生纵情自由,爱我自我。”
可母亲的话太深奥了,林纵回忆了好几年一直没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渐渐的,想起的时候就少了。
此时突然想到,才明白过来,林纵却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妈给我取的名字。”
先前吴良仁说的时候,许诗瑶就不明白,这会儿碰上了就想问问:“好像一直没听过你妈妈,她现在在哪呀?”
服务员上菜,林纵把盘子挪到许诗瑶面前,淡淡道:“她去世了。”
许诗瑶一惊,顿时明白自己说错话了,讷讷道:“抱歉呀,我不知道。”
林纵说:“没关系阿姨。”
许诗瑶嗔怪道:“怎么还叫阿姨呢?”
林纵笑了笑,没有说话。
现在的年轻人都奇奇怪怪的,没有旧社会那些旧俗,放开了很多,反而不纠结这些称呼,许诗瑶也没有强求。
只是都问起来了,林纵的脸色看着也不像不愿意说,便多问了几句:“什么时候的事呀?嘉嘉的爸爸也去世了,他告诉过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