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时间,她在看书,各种各样的小说。听说沉浸在别人的故事里,就可以让自己从本身里抽离。
她读到一个故事,一个男的跟着另一个男的私奔了,在异国他乡过着异常艰难的日子。那么有才华的两个男人就被生活磨砺得失去所有光彩,后来他的爱人生病了,他到处去打工,在同性恋酒吧做侍应生,做酒厂里的搬运工,下午还去咖啡厅做waiter,甚至还卖了自己最爱的大提琴。他的爱人最后从医院逃出来,撞上一辆汽车,死了。然后,他就回国了。这段记忆被他删除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他的爱人。
朱小北真羡慕他。原来能忘真的是可以忘了,他什么都想不起了,生命里的那五年,都是一大段一大段的留白。
后来,他又爱上另外一个男人,最后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朱小北放下书,觉得写书的那个人真是菩萨心肠。
那么厚爱一个人,连记忆和时间都放过他。
无视报应,无视心魔。
对人性的安慰都是那么的不合理。
可是,朱小北没有那么幸运。
她从失聪的那一天开始,就陷入失眠。
她分不清楚白天和黑夜的界限,常常陷入一种混沌,闭上眼和睁开眼,都没什么多大区别。
她开始借助药物帮助睡眠。
梦飞行,这种镇静剂有着一个异常旖旎的名字。
其实,根本就没有梦。有一次,她不小心多吃了两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醒来的时候看见言若海焦灼的脸。
她问他,自己睡了多久?
他在她的手心里写字。
74个小时。
呵,原来真的可以醉生梦死啊。
出院之后,她去了墓地。
舒允文的墓地是她选的,离市区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有一次,舒允文在路上看见这家陵园的广告语,还笑着对朱小北说:“人生后花园,地下cbd,哈哈哈,西南第一陵。要不咱先买几个就当投资吧!”
后来,她看过一部很卖座的电影,里面的演员也把这些当成段子讲给观众听。其实,这里很安静,风景很好,可以让每一个暴戾的灵魂都能得到安息。
她觉得舒允文一定会喜欢这里。
她也喜欢这里。
她坐在他的旁边,开始讲话。其实,她听不见,他也听不见。但是她觉得这样说着话就挺好。
“那天出任务的特警队长被撤离了,言若海跟我说的。我说怎么不是一命抵一命呢?他说,小北,不要无理取闹。允文,你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吗?”
“允文,你那天想跟我说什么呢?可是,就算是你想说,我也听不见了。”
“上次,我看见你妈妈了。她冲过来扇了我一耳光,她或许还说了些什么,但是被人拉开了,其实他们都以为我什么都听不见。但是我看见了,她说我是刽子手,她叫我还儿子给她,你说我是不是特有天赋?好像天生就会唇语,我想跟她说对不起来着,可是对不起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