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芬到底有那么个身份,范夫人也不至于昏头到底,这时假模假式,先夸起秦芬:“你们少奶奶样样都是好的,就是人太要强了些,你瞧瞧,如今弄得一副可怜样子,叫人怪不落忍的。”
玉容能被选了来,大面上的规矩自然好,这时丝毫不曾犹豫,飞快地接口:“少奶奶有孕辛苦,奴婢看了也心疼呢。”
范夫人正等着这话茬呢,喜滋滋地顺着说了下去:“你们少奶奶如今精神短,你得懂得替她分忧。”
至于怎么个分忧法,两人自然是好比瞌睡遇枕头,一个细说,一个细听。
喜儿原是不想管闲事的,待听见“每逢变天,你少爷身上旧伤就要复发,可也不是一味地风湿,得细细地分了热症和寒症料理”,喜儿不由得愣一愣,稍稍一想,便咬牙在心里拿了主意。
觑着范夫人说得入神,喜儿只作个知趣避嫌的模样,对范夫人无声福一福,静静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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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门来,缓缓走了数十步,喜儿便转了脚步,往秦芬院里走去。
她虽不如桃香和南音那样聪明伶俐,却也不是傻的,她知道,太太是铁了心要把少奶奶给斗下去,所以竟连少爷的阴私也拿出来说了。
可是,少爷身上的旧伤,是少奶奶千辛万苦地照料许久,才照料好的。
少爷未成亲前,每逢旧伤复发,便孤零零地在那座御赐的宅子里,半死不活躺着,太太每次都叫送一副祛寒的好药,然后便在家对着老爷灵位哭诉,三五天后,也不知是药效到了,还是少爷自己扛过来了,总之,少爷是又能起来了。
成亲后,少奶奶见少爷发了两次旧病,立刻上了心,先自己查了许多医书,再抄了许多药膳,往外头去寻了不少大夫查证,小心翼翼地选了几个最好的药膳,慢慢替少爷补身。
这么着,才把少爷的身子给补起来了。
想到这里,喜儿也不禁替主子脸红,这做娘的,比五少奶奶那做媳妇的,可差出太多了,差便差吧,还要把儿媳妇的功劳抢了去。她虽是个丫鬟,却也做不出这样抢功的事。
到了秦芬院前,喜儿又不由得踌躇起来。
她一时义愤上头,急忙忙地就来了,好不好地,怎么张嘴呢。
恰巧桃香从屋里出来,见了喜儿,立刻一把拉住,皇天老爷地叫了起来:“好姐姐,你不来,我也要找你呢!快告诉我,采莲怎么犯了过错,竟叫太太罚了一个月的禁闭,少奶奶如今那个身子哪能烦神,还请你快快说清楚了!”
且喜桃香拿了这桩事来问,喜儿赶紧拿这事打个幌子:“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呢,走,往僻静地方细说去。”
桃香依言跟着喜儿到了安静角落,待听见不过是为着说错“姑娘”两个字,她顿时松口气,谁知那口气还没全吐出来,便又听见喜儿一句,“太太把玉容留下了,正在屋里和气说话呢。”
桃香胸中那口气,顿时又噎了回去:“真的?”她再怎么跳脱,到底是跟着秦芬多年的,这时一想就明白过来:“太太她是打一个拉一个……”
喜儿连忙用力捏一捏她的手:“好妹子,不要声张,若是嚷嚷出去,我且得担老大的干系呢!”
桃香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拉着喜儿的手用力摇一摇:“赶明儿我拿一坛子花酱,好好谢一谢你!”
喜儿不敢耽搁,急匆匆走了回去,桃香在原地打了两个转,却不急着往回赶。
这话必得回去禀告的,可是,怎么说?
难道说,姑娘,你搬起石头砸了脚,给自己招了个祸害进屋?
姑娘如今那副身子,听见这话了,还不气得又要少吃一碗饭。
桃香知道自个儿莽撞,也不敢自己拿主意,回头寻了个机会,向南音说起这事。
南音平日看着慢性子,这时却拿得定主意:“得告诉姑娘。”
桃香也知道得告诉,这时见南音也是一样的想法,便一咬牙点头了:“好,去跟姑娘说这事。”她说完,对南音望一望:“咱们……谁去?”
南音知道桃香是个碎嘴急性子,生怕她说多了惹姑娘乱想,便主动揽了这桩事:“我去吧。”
到了秦芬跟前,南音吞吞吐吐半天才把事情说清楚,秦芬却笑了:“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个丫头的事,不过是个丫头,又值什么……”她说着,忽地改了口风:“她既是个丫鬟,自然就是服侍人的,叫她去少爷身边服侍服侍,也没什么。”
南音心里猛地一跳,不可置信地看向秦芬,却见姑娘面上露出深思的神色。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不敢说得太直白,委婉地替秦芬先找好台阶:“姑娘,您这样做,是不是对太太的手段将计就计?”
秦芬抚一抚心口,却不曾答南音的话,只提起别的事来:“姜家那两个丫头如何,你们可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