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珏的手在颤抖,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哪怕上次遇刺,他都不曾把剑对准刺客要害,可这一晚上,他不但杀了人,还杀了许多,多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只是看着才熟悉的将士在他面前倒下那一瞬间,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从心底升起,他杀红了眼,现在理智才渐渐回笼,一时有些不能接受。
“你先坐在这儿喝口水,歇会儿。”林轩也是经历过这一遭的人,知道这种时候最好是让他自己静静,平复一下内心的情绪。
随后又自己亲自打扫战场,与其他将士合力搬走死者的尸身,一起送去火化。
林玄珏听薛远讲过,这样做是为了下一次战斗的时候,没有阻碍,便于行动,尸体若是不管,很快就会腐坏,还可能生出疫病,也是为了给活着的人,一个心理上的安慰。
他坐了没多久,便坐不住了,起身也去帮忙。
吃饭的时候,薛远提醒太子:“殿下还是尽快离去,赶紧返回京都为好,这次他们的进攻不像是突然发起,倒像是早已计划好的,一波又一波,却不抢掠百姓和粮食,只盯着大营这边打,恐怕、是在针对太子你啊。”
“不行,大敌当前,孤怎能弃阵逃之,既然是针对孤的,那孤就站在这儿等着他们就是。”
“可战场非儿戏,殿下从未带过兵,恐怕不是敌军的对手。”薛远最怕的就是,太子是一时意气,想要表现自己的才能。
太子也不傻,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孤确实不通兵法,也不敢纸上谈兵,延误军机。一切都由大将军说了算,大将军只把孤当作一个寻常小卒即可。”
薛远这才点了点头,他的视线又落在不远处的林家兄弟二人身上。
此时林轩正好也在劝说林玄珏离去。
“我不走!我呆在这里,能多杀一个敌人,就能为你们减轻一分负担。不管哥你今天说什么,你就是骂我,打我,我也不走。”
薛远笑着自言自语道:“就知道这小子……”
之后薛远的预料确实也没错,军营这边很快被敌军围困,好在大营地处天险,易守难攻,只是断了与外界的通讯,倒也还算过得去。
随着日子越来越近,终究还是到了周易欢及笄这一天。
新帝为公主举办了一场宫宴,邀请了一众身份贵重的王妃命妇入宫赴宴,并且还亲自观礼。
最近因为皇帝有了新宠而忧心的皇后,脸上难得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皇帝走后,永庆伯夫人随皇后到了她的宫中。
“娘娘今日可瞧见了,圣上终究还是最在意公主,即便那新宠今日如何献媚邀宠,圣上还是留下观礼,并未搭理她。”
皇后挺起胸膛,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圣上曾说过,易欢是他的福星,要一辈子善待她的。旁人再如何小意殷勤,又怎么能跟易欢比。”
“就是,娘娘,这样的福星,若是落到咱们家来,岂不是更好?”威远侯夫人趁机暗示。
“你是说,让易欢嫁到咱们家?”
“侯爷一直是这么打算的,如今公主也已经及笄,是该考虑终身大事,肥水不落外人田,娘娘说是不是?”
“不错,易欢到底只是本宫的义女,并非本宫所生,若能亲上加亲,自然是极好。”
过了两日,皇后便召见了自己的几个侄子入宫,并且让宫人把周易欢也叫了过来。
“易欢,他们都是你的表兄弟,文韬武略,样样拿得出手,你们不怎么见面,可以多熟悉熟悉,往后都是一家人。”
皇后一直在夸赞几位侄儿,周易欢也不是傻子,心里明白她的意图,面上不冷不热的,跟平时一样。
等他们走后,皇后又单独拉着她说:“易欢,你如今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今天来的这几个,都是京都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你看看,喜欢他们哪个,来日母后就去你父皇跟前,为你们请旨赐婚。”
周易欢缓缓把手抽了回去。
“母后,儿臣还不想嫁人。”
被拒绝的皇后,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她坐直了身子,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悠悠地饮了一口。
“易欢,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本宫带给你的,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你说对吧?”
周易欢起身,跪下行了一礼。
“易欢时时刻刻铭记皇后娘娘恩德,不敢忘怀,今后自当报答,无论娘娘要易欢做什么,但不包括易欢的婚事。”
皇后最近本就因为皇帝的新宠屡屡挑衅而不快,最不想听见有人违抗自己。
“这样啊,那么从今日起,你便好好待在自己的宫里想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回报本宫。”
周易欢被禁足当日,正好从边关传来最新的消息。
“大军已被敌军围困半月,太子目前生死不知。”新帝看完这份简短的边关奏报,当即大怒。
消息传到后宫,皇后身子一软,险些晕倒过去。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敌军怎么就联合起来围攻大营了呢?”
“朕只有太子一个皇子,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太子,将太子平安送回京都!”
新帝召见内阁大臣之后,难得露出他强硬决绝的一面,几位大臣互相对视,暗中达成了一致。
首辅何阁老顺着皇帝的意思建议道:“太子乃国本所在,太子的安危事关朝局安稳,我朝国威,自然不能弃之不顾。边防大营占据地势之便,想必足以抵抗一段时日,如今当务之急,应尽快调派周边大军前往支援,化解大营之危,再护佑太子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