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语嫣轻轻嗯了一声,心知现下之事已无可回避,也不在回避段正淳,就那样子走出了谷口,淡淡道:“段王爷有心了,语嫣安然无恙。”
段正淳甫一见她面容便呆住了,此时的王语嫣虽然仍是身着男装,但鬓散发垂,已露了女儿面貌,段正淳一见她那与王夫人有着六成相似的面容,当下便猜出来了她的身份,颤声道:“你是八月里的生日,对不对?阿萝她……最近可好么?”
王语嫣淡然道:“母亲一切安好,多谢段王爷挂心。”向他施了一礼。段正淳见她神色之间颇为狼狈,衣衫也略显脏乱,显是受了不少苦楚,心中大怜,“语嫣,我是你爹爹啊……你娘和你说过么?是爹爹对不起你们娘俩……你怪爹爹么?”
王语嫣容色一片平静,低声道:“你对不起的人是娘,而不是我。”转身欲走,端正淳大急,生怕她就这样不顾而去,忙纵身扑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王语嫣皱眉望向他抓住自己的手,道:“段王爷难道要用武力留下我这弱女子么?”段正淳急声道:“语嫣,爹爹只是想补偿你……你如何才能原谅爹爹?”
王语嫣面色忽阴忽晴,忽地展颜一笑,如春花初绽一般,看得段正淳有几分迷乱,低声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怎样才会原谅你吗?那么,现在我明确地告诉你,无论你做什么,我也不会原谅你!”
他二人说话声音甚小,段正淳身边的几名随从都没有听见二人的对答,此时见到王语嫣语声忽大,且一脸怨怼之色,担心她会对段正淳不利,忙抢上将他护住。
段正淳看了看王语嫣和阿飞交叠的双手,顿时犹如恍然大悟一般,急急向阿飞道:“你帮我劝劝语嫣和我一起回镇南王府罢,从今之后语嫣便是大理的郡主了,以后由我作主,为你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阿飞本一向巧言善辩,虽然知道是段正淳误会了,但内心之中,却隐隐不想辩驳,只觉得他竟然说出了自己心中一直盼望但却不敢说出口的事实,口中讷讷难语,面上竟不由得带了几分难掩的喜色,脑中乱哄哄地,转来转去地竟是王语嫣平日里的一颦一笑。
王语嫣看着阿飞神思不属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奇怪。听着段正淳那自以为是的安排,当下冷哼一声,怒道:“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了?”想起若不是阿飞来救自己,恐怕自己早被云中鹤那个贼子玷污了清白,等到段正淳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想起母亲十数年的苦恋对象竟是眼前的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心中更是隐隐为母亲不平。
当下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再过多纠缠,问道:“段王爷,听说段誉走火入魔了,他还好么?”
段正淳看她忽然转口用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跟自己说起话来,不禁暗暗苦笑,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是说她不动,摇头苦笑道:“誉儿……被吐蕃国师鸠摩智抓走了。”
段誉还是被鸠摩智抓去了啊……自己的出现,除了改变了木婉清对段誉的一场苦恋之外,似乎一切都是按照原有的轨道发展的……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担心事情会出乎自己的预料之外。
想起段正淳毕竟是母亲痴恋的对象,虽然自己对他没有丝毫感情,却也不想和他闹得太僵,心中一软,叹了一口气,放软了声音,低声道:“钟灵和木婉清都是你的女儿,好好对她们罢,希望你今后不要再来介入我们母女的生活。段誉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请段王爷不必挂怀了。”接着又施了一礼,拉着阿飞便走。段正淳听了她的话,微一怔然,随即在背后连连呼叫,但他轻功不如二人,追之不上,只得扼腕叹息。
王语嫣见阿飞只是闷声赶路,不发一言,奇怪地推了推他:“你怎么了?”
阿飞被她一推,仿若触电一般浑身一震,这才反应了过来,神色复杂地瞥了她一眼。看她神色表情一如往时,竟无半点羞涩或是希冀,暗叹一声,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嘴角微勾,调谑道:“你看来对那个段誉真是另眼相看啊,但他不是你哥哥么?难道说你想跟他……”
“呸!”王语嫣不客气地狠锤了他一记,令他连连痛呼不已。看着她终于露出了如同平常一般的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宠溺一笑。轻轻伸出了手去,拨开了她的额发。
只要像现在这样就好了,自己实在不应该奢求太多。
身份,姓名,未来,这一切,他统统都没有,这样的他,根本就配不上她。
既然他现在的一切,几乎都是她赐予的,那么,就让他用自己的一生,陪在她身边吧。
又见江南
二人一路向东,行了约莫一月,便进了苏州境内。阿飞从未来过姑苏,只觉这一路走来,景色宜人,杏花夹径,绿柳垂湖,暖洋洋的春风吹在身上,醺然欲醉,耳中听的是吴侬软语,一时间心怀大畅。向王语嫣笑道:“这地方可好得很啊!”
王语嫣白他一眼,道:“那是自然,比起那又潮又湿的大理可是好太多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会喜欢住在那种地方。”
隐隐从湖中传来了歌声,阿飞凝神听去,却唱的是:“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滩,笑脱红裙裹鸭儿。”歌声娇柔无邪,甚是动听,且正符了当前的意境,当下不禁微微颔首。
王语嫣一听之下便已认出了那声音,扬声叫道:“阿碧!将船划过来!”
“姑娘!你介么回来了哉?”一名青衣少女摇着船过来,看见王语嫣,脸上登时露出了喜色。看了她身边的阿飞一眼,秀目微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忽地低头咯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