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不写楷书许久了,此番看来,竟无端生出些奇妙的情愫来。
像是有个人,与他突然有了千丝万缕的关联。
“你皇姑母,怎么没直接要你娶了她?”
师父的话没来由就闯了进来,裴成远笔尖一抖,墨汁晕在了纸页上。
“成远,之瑶已无父兄,可是严氏父子惨死之后,他们必有后手。当初严将军将她托付给哀家看顾后上的战场,你以为,他此举何意?严将军一生征战,却并非空有战功的莽夫,否则,何以带出严家军那般的兵?”皇姑母的话言犹在耳,是他刚回京不久的时候,“他在赌,赌自己能闯出一条血路。赢了,皆大欢喜。输了,这便是跟哀家托孤啊。哀家这辈子,应过二人,一是皇帝,二,便是严家。前者,哀家终究是没做到,这其二,哀家不想再失约。
“如今她一介孤女,身边可谓群狼环伺,你都知道他们想要趁热打铁拿下严家军,哀家会不知道么?之瑶生性单纯,从不晓险恶,你说,哀家不把她放在裴家,又能放在那里?
“既然要放在裴家,便就只有两条路,要不,她做你阿姊,要不,你娶她。”皇姑母的声音振振,“现下这头一个你都受不得,我若是当初替你定了后一桩,你又当如何?!现在,你还觉得哀家做错了么?!”
当时他憋闷许久,终于是一指院子:“我想要外头那假山!”
殿中几人皆是没反应过来,半天,还是连姑姑先开了口。
“裴少爷刚刚说要什么?”连姑姑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
“道理听多了,糟心。皇姑母,”他道,“我就要那假山。”
“少爷这是不讲道理了,这好好的怎么……”连姑姑没说完便就被皇姑母拉住了。
“行,”皇姑母无奈应了,“拿拿拿,拿回去,叫你出个气。但是——往后待人好一点!”
呵。
裴成远想,早知道如今她这婚事被人利用到这般境地,当初,还不如叫他娶了呢!
总归都是麻烦,裴家还甩不得,总吊着一颗心。
后一息,他忽得就愣住了。
不是,他刚刚想什么呢?!
娶严之瑶?!
疯了吧裴成远?!
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呲,生疼。
他定了定神。
烦死了!
为什么
打严之瑶从南山寺回来后没过几日,便就开始有和尚沙弥过来别院,老住持亲自与太后说经,各家小姐亦是跟着听讲。
如此半月,一道消息传到了别院。
南方芜州到底决了口,周遭受难百姓波及近二十个州县,官亭民舍近万被毁,好在是已经提前迁移了不少,损失虽大,却不至于伤了根本。
但此番灾情,依旧是近几年的头等,是以消息传来的时候,众人震惊,一时间殿中议论纷纷。
“你们,先出去吧。”裴太后道。
连姑姑便就下来引人,诸位小姐这才止住了讨论,起身告退。
严之瑶对水患的印象还留在小时候,岑州往北去不远的敦州多水,河沟交错,有一年突发溃口,紧急封堵失败后,彻底决堤,一泻千里。
事发突然,溺死者以万计,难民涌入其他郡县,秩序混乱,城内堵门不出,城外饿殍遍野,形势严峻,一度难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