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朝谷荔道,“你乐意住十天半个月也行,住个十年半载也没问题。”
“正巧你爹娘回谷家村也有一阵了,怪想他们的,把他们接过来和你一起过年好了。”
宋扬说着说着觉得可行,又想喊程岁来把这事办了,但谷荔却急了。
“别,哎,别啊哥……”谷荔把陆兰洲拦住,“您就跟我回去吧,陛下说年关将至,要给您置办新衣裳,要您入宫量量尺寸呢。还有您前些日子喜欢的那个话本子,陛下说找戏班子在排演了,年前就能唱给您听。”
“当真?!”
一听能看戏,宋扬乐了。
李成玉一事了,闲着没事干的他最近又迷上了话本子。
这次看的是一本武侠小说,男一是世外高人,轻轻一动手指头就能在千里之外取人性命那种。他是个接单的杀手,某日将人灭门后,在十里之外捡到了一个小屁孩,也就是男二。
男一见他可爱,把他捡走了。养在身边十几年,男二学会了他毕生武艺,最后把男一杀了。而男二根本不是什么无辜小孩,是十几年前那个灭门惨案唯一的活口。
宋扬当时看那话本子,作者把男二那痛苦煎熬的内心写得十分动人。一边是家仇,一边是养恩。男二无数个夜晚举刀想刺向男一,最后都哭着跑向屋外,头朝天地磕了数百个响头。
一边哭自己无能,一边又问上天为什么让他独活下来。
等男二终于手刃仇人,为父母报仇之时,男一望天长舒一口气,叹道,“真是磨磨唧唧,十三年,终于动手了。”
这个结局让宋扬瞬间落泪,抱着李瑾玉哭男一太帅了,be也太美了!李瑾玉当时分明不悦地擦去他的泪水,一边还说少看这种不切实际惹人落泪的话本子。
没想到现下竟松口能将这书里的故事排成戏唱给他看。
心怀期待的宋扬马不停蹄地收好行李,当下便跟着跟谷荔入宫了。
但没想到这一入宫,还没见到李瑾玉,先见到了吏部侍郎陈焕。
陈焕还是他提名选上去的,平时看着颇为圆滑,与谁关系都好,但实际上为官处事都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从御书房里出来的陈焕,看到宋扬身侧跟着的太监是陛下身边的谷公公,他手上还提着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包袱,便笑着问道,“宋大人,几日未见,您这是刚刚回宫?”
宋扬也抱拳回礼,“有事,在宫外待了几日。陈大人这是刚刚从御书房出来?天寒地冻,陈大人真是辛苦了。”
陈焕点头又摇头,“在其位谋其事,如今北方积雪,南方积霜,身为朝廷官员哪还能顾及自身,在下担忧的是明年百姓的粮食问题啊……”
宋扬心里嘀咕,百姓的事还轮不着你一个吏部的操心吧,嘴上却道:“陈大人实在高瞻远瞩,心系百姓,乃是我辈楷模。”
“哪有哪有,不及宋大人劳苦功高,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
“不敢不敢,陈大人才是为百姓殚精竭虑的好官。”
“过奖过奖……”
“怎敢怎敢……”
两人在雪天下,愣是你来我往说了一通。还是谷荔小声催促宋扬,说陛下在等着,陈焕这才抱拳说自己要出宫了,来日再请宋扬出宫一聚,聊个痛快。
分别后,宋扬也来到御书房,进殿就告诉李瑾玉,说自己遇到了陈焕,此人实在有趣得很。没想到李瑾玉瞥了他一眼,指了指一旁的奏折,“你去看看那个。”
宋扬疑惑地翻开一看,好家伙,居然是陈焕写的。
“罪人成郁之死必有蹊跷,掌印太监宋扬在行刑前一日特去狱中探望,稍后便摔碗自尽。据狱卒所言,酒菜皆是宋扬所带,难保宋扬在酒菜中下毒,迫不及待要将成郁杀之,以保全自身。请陛下明察,将宋扬拘押,用酷刑审查其人是否与罪人成郁有所勾结……”
宋扬将奏折中的内容读了大半,眉头越皱越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再翻到落款和私印上,确确实实是刚刚正与自己互相吹捧的吏部侍郎陈焕所写。
“这人怎么两面三刀!”宋扬愤愤地戳着陈焕的名字。
李瑾玉道,“你当时推荐他不就是因为他这副外表圆滑,实则公事公办的做派吗?”
虽然确实如此。
但宋扬心里还是愤愤不平,自从李成玉自尽后,无数个弹劾宋扬的奏折都送到了御书房里。宋扬翻了几本全是在说自己坏话的奏折后,眼睛发疼不愿意看了,当天就跑到福履轩里清静清静。
李瑾玉隔空哄了三日,他才肯回宫。
可朝臣仍然没有放过他,这几日日日上奏,甚至重提以前宋扬受贿的事。
李瑾玉这几日确实火气不小,朝堂上要听那些人说宋扬的不是,下了朝还见不到宋扬。
已经有整整三日,李瑾玉都阴沉着脸,在见到宋扬后才缓和不少。
“现在朝上几乎一边倒地要我将你拘押审查,陈焕也很支持这个做法。他是宁可自损三百,也不肯放过一个贪官的。”
李瑾玉作为皇帝,如果不是宋扬而是旁人,他也会松口让人将其停职拘押审查。但是宋扬,先不说他不舍得宋扬受委屈,此事起因便是宋扬要护着他才惹上一身腥。
朝上中立的人不多,绝大部分都要李瑾玉先革下宋扬的掌印之职。
“我看有些人就是浑水摸鱼,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后,和李成玉有过牵扯的人都能趁机洗脱罪名,独善其身。”
“你既知道是这么回事,为何气鼓鼓的?”
李瑾玉戳了戳他的脸颊,示意他的后槽牙咬得咔咔作响,声音都被自己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