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迦叶将小狗往怀里拢了拢,轻声道:“等太医研制出新药,我又能上战场的时候,我就要御驾亲征了。我还想给继任之君扫清障碍,阿澈,我没有时间了。”
即便不服药,她还能活多久?五年?十年?裴玄澈不是寿命只有十几岁的小狗,她做不到陪他一辈子。
裴玄澈为她掖了掖被角:“我明白,我静静守在你身边,不会浪费你的时间的。”
许迦叶反手捞起他的尾巴,轻握在手里:“我从来没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是浪费。”
裴玄澈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试探着唤道:“迦叶?”
许迦叶轻轻“嗯”了一声,害怕裴玄澈叫起来没完没了,忙道:“我要睡了。”
她阖眼躺一阵子,竟真的进入了梦乡,做了一个极其真实的梦。
好不容易从梦境中挣脱,朦朦胧胧中,她听到了极其细微的悉悉索索的声响,听了半晌才确认这不是她的错觉,睁眼看向响动声传来的方向,只见裴玄澈正背对她坐在榻沿上,不知在忙些什么。
她觉得这声响似曾相识,轻轻揪了一下他的尾巴,问道:“你在做什么?”
裴玄澈连忙转过头望向她:“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他心中酸涩,她看上去平静,实则早已千疮百孔,哪怕攥着他的尾巴,也是睡不安稳的。
许迦叶摇了摇头,她是被梦惊醒了:“你手里拿的什么?让我瞧瞧。”
裴玄澈犹豫了一下,将手里正在缝制的衣服给许迦叶看了一眼:“我想给圆圆做件衣服,它不是在长身体吗?现在身上的那一件很快就穿不了。”
他想让小狗穿他做的衣服,萧亦衍做到的,他会做得更好。
许迦叶心道她还没看清楚呢,示意裴玄澈把衣服递给她。
“这件是我用来练习的,等我练好了,就能给它做一件漂亮的了。”裴玄澈拒绝不了许迦叶的任何要求,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把衣服递给了她。
许迦叶将衣服捧在手里,忍了半晌才没笑出声,怪不得他耳根都红了,这衣服样式倒是不错,但针脚乱七八糟的,丑丑的,很安心。
但裴玄澈自己还是小狗呢,就开始给别的小狗做衣服了,她总不能打击他,便柔声道:“你才初学,已经很不错了,圆圆会喜欢的。”
小狗闻声抬头,瞥了那件衣服一眼,“汪”了一声,立刻别开了视线,把头埋进许迦叶怀里不动了,怎么瞧也不像是喜欢的样子。
许迦叶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裴玄澈见她笑了,顿觉把自己做的丑衣服拿给她看并不丢脸,如果她每天都能笑一笑,那他即便是死了也值了。
他望着她上扬的唇角,也跟着笑了起来。
许迦叶也看向他,轻声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傻?”
裴玄澈眸光柔和:“我只对你这样。”
对啊,只对她这样,许迦叶想起了那个梦,闭了闭眼,笑意渐渐收敛:“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死了。”
裴玄澈心下一惊,正要说些什么。
许迦叶打断了他的话,睁眼与他对视,接着道:“是你救了我。你把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融进了我的身体,嘴里的话晦涩难辨,我却莫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你说你接受交易,愿意用自己的寿命换回我的命。”
裴玄澈目光不闪不避:“梦怎么能当真呢?”
许迦叶放柔了语调:“阿澈,对我坦诚一些吧,我也会对你坦诚。其实我很想给你名分,哪怕封你为御前第一忠诚小狗,可我活不久了。”
等她走了,裴玄澈带着形同承诺的名分,会过得很痛苦。
她与萧亦衍的悲剧,难道还不能让她吃一堑长一智吗?
“怎么会?”裴玄澈握住了她的手,“你活到悬车之年不成问题,是谁和你说你活不久了?怪不得你近来总是闷闷不乐的,心里藏着这样的忧惧,身体又怎么会好呢?”
许迦叶笑道:“太医都那么说,还能有错吗?”
裴玄澈被她的笑刺痛了心,心知她恐怕已经确定自己死过一次了。他固然担忧她的魂魄会因此不稳,但当务之急是让她知道她还能活很久,人的心气一旦没了,身体是好不了的。
他把如何用归魂蛊救她一事和盘托出,只将蛊虫消耗的献祭者的寿命并无定数,与赌命无异隐去不提。
“用了归魂蛊,你的寿命便与我等同,你还有至少五十年时间,想做什么都可以。适当地服霸道之药也无妨,对寿数不会有损害。”
许迦叶怔怔地听着,其实这么久以来,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梦她做了不知有多少,方才不过是炸一下他,没想到说他傻半点都没有冤枉他。
他说了这么多,她却只捕捉到了最后那句话:“寿命与你等同,也就是说你也能活到悬车之年?”
侯爷的还魂引(三二)
许迦叶提着的心略放下些许,她真怕他为了救她连命都不要了,那她还能去哪里寻他呢?
生与死如隔天堑,喝了孟婆汤的人,永远都回不来了。
裴玄澈点了点头,心中泛起甜蜜,他们是能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这是多少至交知己、神仙眷侣求而不得的事。
许迦叶眼睫轻颤:“你换回我,用了多少寿命?”
裴玄澈掩去了眸中神色,语调诚恳地道:“只用了一点点,估摸着也就一两年时间吧。我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傻的,你仔细想想,当时我们才见过几次,我怎么可能倾其所有去救你?”
他当然想对她坦诚,可她生性柔软,三十年于她而言太沉重了,他不想让她为他担忧,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他不得不略作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