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贵店的茅房在哪处?”王蓝田忽得转了话题,看了眼身侧的罔不兴,“他憋了一路。”
掌柜显然没跟上她跳跃的思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忙忙指路:“出门右转,进巷弄,停车马的棚子旁边就是。”
复又想到王蓝田说他憋了一路,便指着楼上:“房间里有夜壶。路近。”
王蓝田看了罔不兴一眼,补道:“他是大恭。”
掌柜脸红了一红,觉得有些尴尬,却见他二人脸色如常,便硬声接道:“那就只能去后面了。”
罔不兴抱着剑,站起来,看着王蓝田:“等我回来,再动筷。”
“速战速决。”王蓝田举起茶碗,晃了晃,茶水漾漾。
掌柜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只当是二人之间的密语。人走后,王蓝田出声问:“来的时候听说,几日前主街死了人,是不是因着这件事,这段路才无人迹的?”
掌柜见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遂点头认了:“不瞒您说,就是前天有人骑马在小店前的这条街上撞了人。被撞的人当场就死了。
“本地人忌讳这些,才避道而行。这给闹得,少说得等到头七后,生意才能恢复些!
“时也命也!”
掌柜一连叹了三口气,心绪稍稍稳定了些,见王蓝田似乎不在意这些,便问:“听公子的口音,不是南方人?那可是从北边来的
。”
魏晋的官话始为洛语,不过永嘉之乱后,北方士族南渡,这洛语就与吴语相结合,变成了新的官话——金陵雅音。
而王蓝田说话时,咬字极为清晰,字音字调虽有顿挫感,可听着没甚人情味,更没吴地软语的轻清柔美之感。遂有此一问。
“嗯。”王蓝田应了一声,然后从怀里取出手掌大小的册子,又拿出一根极细的笔和一小罐的黑墨,“我平日走访各处,喜欢搜集一些离奇古怪的事儿,探究其后背的真实原因。”
掌柜不明白:“……这?”
王蓝田将来意说明:“此次前来,一则是住店,二则是品尝贵店的斩鱼圆,三则便是想请掌柜的给我细细说说那日在贵店前发生的事儿。”
说完,又取出一本册子:“这是我以往所记的一些离奇古怪的事。
“这次路径余杭,意外闻听此事,便想知道这意外事故对酒楼客栈生意影响究竟有多大?
“细究背后的深层原因,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掌柜被她这段话唬住,忍不住去接了那个册子,打开看两眼,眼睛便因题目之离奇而瞪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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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越往下看,题目越离谱,掌柜闭眼合了书,对其中
内容持怀疑态度:“都是真的?”
王某人拿出十两一锭的银子,推到掌柜的跟前,重重点头:“掌柜的,你要相信世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掌柜犹疑地看着面前眉目俊朗的少年郎,又垂眼看了看银锭:“那你问吧。”
王蓝田伸手指向对面,邀道:“掌柜的请坐,就先说说那日你看到了什么吧。”
掌柜应声挪开长凳,坐了下来:“其实就是很平常的一日,约莫午时,外面突然有马叫……”
他盯着桌上银锭,眼神空空,陷入回忆,将那日的所见一一道出。
第一盘菜上来的时候,掌柜已把当日情形说了个大概,王蓝田停笔,略看所记的内容:“就是件马匹失控撞人的事情,算不上奇怪,怎就没人来呢?”
掌柜说:“余杭人忌讳这些啊!”
王蓝田摇头否道:“倘若真的忌讳,君悦客栈一日死客两位,被抓两人,封屋三间,怎还会人流如旧?”
“他们!他们……”一提君悦客栈,掌柜就红了眼,随即神色一痿,叹道,“还是那句话,时也命也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