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王兰并未离开而是直奔隔壁房间,翻找起什么书来,王蓝田颇感有些意外。
她倒不怕王兰从书籍典册中翻出什么,堪破了这脉息微弱的障眼法。毕竟那时已过了山下大夫所说的“一夜”,即便王兰欲证也无从证。
只是这王兰姑娘如此上心她的病况,对医术病理更是穷原竟委的精神,让她很是钦佩,由此倒为自己的荒唐行径,生出些许愧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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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正午。
未时是骑射课。
谢道韫从东大殿出往后山马厩行去,路上会经过南苑,她正好顺道探望了下病中的王蓝田。
见人躺在床上还未清醒,又想到王蓝田前些日子毫无征兆的流血之症,隐有担忧。
“谢先生,学生马文才想向您告假。”马文才本想差遣马统走一趟代他请假,如今谢道韫来了也就省去了,“王蓝田体况欠佳,学生想留下来照看他。”
“也好。”谢道韫敛了面上的忧虑,欣慰的点了点头,“他若有什么事你遣人随时来通知我。”
马文才举手作揖,应了声:“是。”
送走谢道韫,屋中三人则成躺、坐、蹲三种姿势。
王蓝田躺在床榻上松了口气,随后双眼无神的望着梁顶,不知在想什么。
马文才坐在外间捧书喝茶,偶尔抬眼远眺窗外的秋景。
王八德则蹲在塌前守着王蓝田,仰头和自家公子一起看房顶。
药堂寂静,能闻秋风扫落
叶之声。
王蓝田打了个哈欠,躺出了困意,她眼含困顿的泪珠,侧头问道:“前些日子让你背的《天问》可记熟了?”
王八德撑头望屋顶,突然被问话,神色慌张,张口结巴:“记熟……熟了。”
她挑了下眉角。
王蓝田这人见不得旁人比她闲,更何况这人是常在她眼皮下晃悠的王八德。
到现在她还记得某日太闲了的王八德扭扭捏捏,吞吞吐吐问她是不是得了痔瘺。
她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痔瘺是何物。
八德将她这反应视作是男子的羞耻之心,故而委婉的表达了自己曾无意中看到底裤上面残留的血迹,并出言劝王蓝田早日请大夫看一看。
王蓝田这会儿才知晓,原来那日午时她哄骗走苏安后,本应在寝舍扫洒的王八德竟去了后院,还发现了带血的裤子并误认为成她得了痔疮!
王蓝田:……
人果然不能太闲。
于是王八德被她按头学习,苦背《论语》《礼记》等,不过说实话这法子效果不错,自那以后八德明显安生了许多,再没去纠结她的“痔瘺”了。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闇,谁能极之?”
“……”
王八德背记得熟,全文诵下未有打磕绊之处,王蓝田欣慰点头:“尚可。你语速再慢一些,声音再轻一些,语调再柔一些,预备起!”
“这样吗?”王八德根据她抽象的形容,尝试
着,“遂古之处,谁传道之?”
王蓝田皱眉:“声音轻,不是让你半夜做鬼。”
八德:“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王蓝田继续皱眉:“语调柔,不是让你学老鸨。”
八德:“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王蓝田展眉,闭目养神:“凑合,继续。”
王·人形哄睡机器·八德正式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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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请上山的那位大夫所说,若能熬过一夜,人自然就没事了。
于是次日卯时未到,王蓝田就悠悠转醒起了身,睡在外屋的八德忙给她打水洗漱,一番折腾下来天已微微亮。
待王兰挎着药箱进来的时候,就瞧见的了生机再现,神清气爽的王蓝田:“王公子,让我再给你把一次脉吧。”
王蓝田今日起了个大早便是不想与王兰撞面,未曾想卯时尚未至,她人已到。
这姑娘……当真是医者仁心也!
“王姑娘有心了。”王蓝田整理衣襟的手不可察的颤了一下,忙忙迈步往帘后一避,沉声道:“不过我尚未穿戴整齐,还请姑娘在外稍候片刻。”
王兰自觉心急失礼,搁下药箱转身出去将门带上,站在屋外解释道:“门开着,我以为公子已起身。恕兰儿冒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