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日。
阳气初露,天气渐明,卯时。
余杭,县衙大牢。
“哎哟喂。”昨日被劈晕在角落的牢头,揉着酸疼脖子,“我这是……怎么了?”
说着,发现有东西压在他身上,低头一瞅,见自己的抱着个酒坛,酒香阵阵,勾起了他昨天的记忆,他忙抬头往牢房看去:“小……公子?”
油灯已灭,牢房昏暗,只有天窗落下的一片光。
光色幽幽,拢在王蓝田的身上,黑色的外袍与空中盈盈的光亮勾勒出她的身形轮廓。
娇小,羸弱。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着娇小羸弱的人,却又让生出远观不可亵玩的清冷贵气。
“嘶……”牢头狠很掐了下大腿肉,痛感让他回了神。
他抬手擦了擦嘴,擦着擦着不知想到什么,腾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小跑到牢门前,抓着木桩:“公,公子,小的昨晚贪嘴喝多了,要是有……有什么惹到公子的地方,还请公子原谅啊!”
王蓝田盘腿坐在桌上,听见牢外的响动,半睁开眼睛:“你这人酒品尚可,酒后没什么无状之举。”
“没冲撞到小公子就好。”牢头舒了口气,低头看着坑洼不平的地,不知他又想起什么,突然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衣裳,神色惊恐,结结巴巴的问,“公子,你昨天所穿的外袍,是,是,是什么色?”
晨光渐亮,王蓝田舒活了下筋骨,打了个哈欠,回道
:“白色”
“那,那……”牢头隐约觉得事情不妙,他仰头看着王蓝田,怯怯的问,“那现在怎就成黑色的了。”
王蓝田“哦”了一声,垂眼看着身上的黑色袍子:“昨晚马太守来过,问了些与案情相关的事情。
“临走的时候,我同他讨要了件驱寒的袍子。许是怕我生病影响结案,他就差人给我送了件来。”
说罢,目光停在卷折规整的袖口处,随即抬手拂去落在上面的绒絮,嘟哝了句:“也不知是从哪拿来的,这样大。”
“马,马太守?”牢头听完,面上已是一片死灰,但他仍心有不甘,“马太守,他昨晚真的来了?”
“嗯!”王蓝田重重地点了点头,颇有耐心地将他昨夜酒后的事情细细捋了一遍,“你起先将马太守错认为锁魂的无常,叫喊得很是大声。马太守就让手下去喊醒你,结果那人下手重了些,直接把你敲晕了。”
牢头顺着王蓝田的话回想了下,零星的几个片段闪过,与她所言皆对得上,当即腿一软,跪在牢门外,六神无主:“完了!完了!马太守来了!完了……”
“马太守没同你计较。”王蓝田指了指脚下的地,“你隶属余杭县衙,又不是杭州太守府,只要没把我看丢,他才懒得管你在值守时是喝酒还是睡觉。”
听这话牢头眼中恢复了些神采:“真,真的?”
“相对于这个问题……”王蓝田看了眼他身后的
酒坛,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还是先想想,今日换班回家后,怎么向家里那位交代吧。”
“家,家里?”牢头一愣,“我……小的,小的酒后和公子说,说了家里那位?”
“新买了宅院,不能回娘家,娇妻在家等你。”王蓝田叹气,说了几个短句以作提醒,“可有印象?还要我继续说吗?”
“不不不,不必了小公子。”牢头脑中虽是一片浆糊,但对她所提之事依稀有些印象,脸上臊得通红,央求道,“小公子,您可别对外说啊!”
王蓝田摆手,有些哭笑不得:“行了,回家哄人去吧。”
“多谢小公子,小公子大义啊!”说着,牢头爬起来,弓着腰退了出去。
王蓝田叹了口气,手握成拳头抵在额头,也不知怎的,这两天头疼的愈发厉害了。
她这口气尚未喘匀,那牢头又折了回来,指了指地上的酒坛:“小公子,这酒……”
王蓝田一口气噎在胸前,抿唇摆手:“拿走拿走。”
“小公子这谪仙一般的人物,定能逢凶化吉,置之死地而后生!”牢头走前不忘恭维两句,“小公子,您住好吃好,小的先走了。”
王蓝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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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末辰时初。
杭州,马府。
“公子该换药了!公子?”马统一只手端着伤药,另一只手敲着门,见里面不应声,就小心地去推门,“公子,那我进来了?”
门内传来一声:“滚!”
声音不大,还有
些虚弱。
马统苦皱着一张脸,劝道:“公子,老爷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啊!那太原王蓝田不是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他杀了人,证据确凿,您怎么能和他混在一处?再说……”
“滚!滚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