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房内传出一阵咳嗽声,马统着急:“公子,您别动气,若是背上的伤口再裂开……”
“啪!”
不知什么东西砸到门框上,落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响,吓得马统哆嗦着嘴唇,跌跌撞撞的后退着,直到后背抵着粗壮的柱子,才停了下来。
托盘中的小药瓶,左右摇晃了几下,才勉强稳住罐身。
马统拍了拍胸口,缓了口气,瞪着门,恳求道:“公子不管怎么样,您先把药上了啊!”
屋内的人气性极大,还是那句话:“快些滚!”
“唉……”
马统仰头望着湛蓝的长空,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然后又默默转头看向关着的房门,瘪了瘪嘴,要哭不哭的样子。
进不得,退不得。
太难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还得从昨晚说起。
昨晚,他们还在余杭县。
约莫亥时末,失踪了近两日的公子同老爷一起回来了,这本是件好事,可……
可老爷却请了家法,粗大的荆条,抽打在公子的背上,足足抽了二十下!
随后,老爷丢下一瓶伤药,便差人连夜将公子送回了杭州。
眼下,到了公子该换药的时间了。
得不到公子的同意,马统不敢进公子的房
间,不进房间就不能上药,不上药公子的伤就好不了,公子的伤好不了,老爷肯定饶不了他。
进,倒霉的是他;
退,倒霉的还是他。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公子!”马统眼珠一转,“您想不想知道,从扬州寄回来的那封信上写的什么?”
-
余杭,县衙大牢。
“王蓝田有人要见你。”
便是早上的这会儿功夫,看守牢房的人已换了两批。
现在来的这批,是第三批,他们身上所穿戴的甲胄不是地方府衙的配置。
牢房内的木桌已被抬了出去,黑色的外袍也已不在。
她穿着昨日的白袍倚在门栏上,微仰着下巴坐牢观天。
听见人声,她起身理了理衣襟,双手揣在袖口,往牢外看去,便见一老者穿着件金色的长袍,头戴儒冠。他面须泛白,嘴角上扬,神色和蔼至极。
无须来者开口,王蓝田已拱手作揖:“见过谢丞相。”
谢安静观牢中的少年,虽面有倦色却掩不住容颜的俊美,其衣袍素净,衣襟无褶。在这逼仄昏暗的牢房中,少年并未有颓然之色,亦无焦躁怒气,反倒气定神闲,坦然自如,行举之间自带一股谦和之气。
思及谢道韫对此子的评价,谢安心中有了试探的念头,他挥手让王蓝田起来,关切道:“牢中一夜,过得可好?”
王蓝田收回行礼的双手:“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全看牢中人如何去想。”
她神态自然,行至
之间丝毫没有因对方的身份而感到的拘谨或不安。
“你这回答倒有些意思。”谢安微微眯起了眼,上下打量她一番,便顺着她的话问,“那牢中人,如何想是好?如何想是不好?”
王蓝田朝他拱手,做足了礼数,才开口:“想锦衣、想玉食、想暖床、想娇娘,再看当下处境,心情自然不妙。
“这寻常的一夜也就变得难捱了,那就是不好了。
“可若想案情、寻纰漏、找破绽,探真相,当下环境如何,所处之地是牢房还是暖房也就无所谓了。
“而这一夜转瞬即逝,无甚不妙之感,也就勉强当得上一个‘好’字。”
“那牢中人,”谢安说着这四个字,目光落在她身上,将最初所问的问题,又重述一遍,“这一夜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王蓝田端直身子,偏就不应他的话:“古人言,眼见为实。您既然来了此地,不妨自己看。”
“杯弓蛇影、水中断箸,亦是眼见,可为实邪?”谢安抬手捋着白须,反问,“事物无神无识,都有虚假之状,况乎人?如此,眼见可还能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