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离开之后,听到爷爷叫他进了病房。
季礼初看了看左手的手心,淡淡笑着说,
“他说,他希望你好好的,不想你看到他一点点没有呼吸而难过。”
肯定不止这些,但我没有继续问。
结婚证换成离婚证,他笑得苦涩,
“原来六年这么短,真希望能再长点。”
我感叹道,“是啊,六年原来这么快。爷爷的事情,谢谢你。”
季礼初笑着,一如从前,他伸手帮我别过被风吹得凌乱的碎发,轻声说,
“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我没有躲开,怔怔地听着他说,
“轻轻,六年的时间了我对你有过很多不诚实、撒谎的时候,谢谢你没有拆穿,让自私的我留在你身边这么久的时间。”
“陆菊她走前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她说你走那天她看到你的背影都想起来了,曾经她到栗村来找过你和爷爷算过命,是你给她算的。”
“你说她命很好,应该有更远大的追求。”
我有些恍然想起来了陆菊那张脸,那是我才成年的事情。
确实在村口遇到过一个外村来的算命的人,看起来浑浑噩噩的,一脸颓废没有生欲的样子。
爷爷那天提前回了家,她叫住我们的背影求我们为她算一个。
我看她可怜停了下来,其实当时我压根没有学会什么算命,只是给了几句最简单的安抚。
原来爷爷说得没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而已。
季礼初和我一路走到了尽头,那幅红色写得算命巨大两个字的摊子停了下来。
季礼初在小板凳上坐下,他笑得柔和伸出了左手,
“帮我算一卦吧,帮我算一卦姻缘。”
我坐了下来,学着爷爷的样子细细观察着手心上的纹路线条。
明明已经看出来,却又不肯相信的再看了一眼。
确定无疑之后,我对他说,
“你、注定孤独。”
季礼初笑着收回了左手,他点头说,“爷爷也是这么说的,我,注定孤独。”
冥冥之中,我和季礼初两个人的命运从不可相交的平衡线渐渐交合在一起。
又被命运书写,分开、渐行渐远。
爷爷那天对他说了什么,并不难猜。
我想他还是以往那副深沉又遗憾的语气说,
“小季啊,你和我们轻轻两个人是没有机会的,这六年已经算是命运的馈赠了,收好回忆离开她身边,别再折磨自己了。”
季礼初朝我笑笑,那句话比我说得还更快,他说,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我留在了栗村,守着爷爷的摊子、他的坟墓。
我想今后我也不会再离开栗村了,这是我唯一的家。
季礼初那天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的踪迹,我和他如同这曲折的命运,相交又分离。
这天,我照旧坐在摊前,遇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她坐下在小板凳上,对我伸出左手,却不再是过往那般得意和挑衅。
随意地砸了几张红色的票子,她笑着说,
“帮我算算我有多远大的追求。”
相交、分别、重逢,只是转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