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周扬酒几乎带了点开玩笑的意思,谁料林景听真的抬起头来,目光平静中含着几分木然。
“我草,真猜中了?”周扬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先是狠狠一跳,问,“上海郊区?”
他这话猜得其实很有依据,穆清虽然在a大任职,但不怎么上课,倒是开过几次讲座,人应该也不常在学校,这样的大佬,天天呆实验室才能泡出的成就,肯定非一般的心性,市中心繁华误人,非郊区不可了。
林景听嘴角抽了抽,觉得周扬酒猜得挺好,但实际的真相可能比他们更难以想到。
犹豫了片刻,林景听放下筷子,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周扬酒:“如果我要报穆老师的研究生,我就要去北京上学。”
周扬酒被这一通话给砸得脑袋暂时短路了一会,他花了片刻才逐渐听出北京两个字,诧异地问:“穆清不是咱们学校的吗?难不成实验室在北京。”
这也太……让人意想不到了。
林景听简单解释了一下穆清说的那些话,越是开口越能看见周扬酒不发一言地盯着桌面。
说到最后,林景听的声音也小了下去,就跟动力不足声带罢工了似的。
一方面她很想留在上海,或者是路淮,因为这里有她爱的人,另一方面穆清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良师,如果有机会投她名下,前途不说康庄大道,也至少是个坦途,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能发挥自己的最大价值也说不定。
回去已经思考了一个晚上的林景听,还是做不好抉择。她抿了抿嘴唇,目光落在碗里的米粉上,几朵葱花漂浮在上面,像浮萍一样。
周扬酒只沉默了一小会,忽然抬眼看见林景听略带忧愁的目光愣了一下,他嗓音有点发紧,但还是十分轻松地说:“怎么了这是?北京是个好地方啊,要是真有机会,大好前途未来,不过咱俩可就得变成……牛郎织女了。”
声音到后面,莫名带了点落寞。周扬酒也自觉这话太煞气氛,低骂了句:“上次还说陈峦跟方晓异地的事呢,看来以后不好的事人前人后都不能说。”
林景听很明显地听出这是周扬酒在活跃气氛,她也不想把场面搞太尴尬,笑道:“我也不一定能考上呢。”
周扬酒“啧”了一声,食堂里人来人往,谁也没注意到这边他往林景听盘子里夹过去一只鸡腿。
“别忧心了,你看你都没吃多少。”
末了,周扬酒的声音又低沉下来,一字一句道:“今年才大三,这不还有一年半载的。而且我等稳定了就去北京找你,不就两小时嘛,一天来回都可以坐八次。”
这般心大的话把林景听逗笑了,她不客气地夹起鸡腿,声音清浅:“那你呢,有考研的想法吗?”
周扬酒含糊道:“可能考个在职研究生?”
初冬的日光明媚地落在食堂窗角一侧,把宽敞的玻璃落地窗大门口渲染了一点夕光,为数不多的平静时光,其实从大三就开始如同沙漏一般,慢慢下坠了。
京a夏令营恰好有适合的名额,林景听也顺利报上了名。到最后一整个宿舍的都保研成功,学校最后邀请的“保研宿舍”拍个宣传短片,也就是大学生活即将落幕,朋友即将天南地北的征兆。
“快要大四了,什么感受?”
“开心呗。”
咖啡馆一角绿荫如云,遮住了烈日,栀子花的味道似乎无处不在,混搅着咖啡一同融入肺腑。
周扬酒坐在椅子上,不时看看面前的林景听。
上午的毕业典礼刚完,林景听的淡妆还依旧服帖,一整张脸几乎完美无瑕,清丽纯洁。穿着学士服的林景听比平日里多出几分持重感,她的长发垂落两侧,越发显得脸小巧五官精致端庄。
于是周扬酒也回问了一句:“毕业了什么感受?”
林景听想了一会,说:“有点轻松,又有点迷茫。”
一切还没尘埃落定、没拿到通知书的日子里,焦虑、担心,等真正拿到了,松快那么几天,又陷入无尽的迷茫和小小的忐忑中。
论文定稿之后趁着有时间,林景听去了一次北京,在穆清实验室里帮忙干活采集数据等先做一些杂工,适应项目大概需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里容易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
“不破不立,迷茫是好事,等你打破他,又会朝着自己的方向更坚定地前进一步。”周扬酒搅拌着咖啡,漫不经心道,“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林景听笑了笑,端起咖啡跟t周扬酒碰了个杯。午后的阳光在碰壁间闪烁成细小的光线,像是愉悦地探寻了一番普通人的生活。
周扬酒本身就不是什么特别上进的人,小学偷鸡摸狗,初中逃课网游,高中也狗改不了吃屎,不仅逃课还打架——虽然都自觉维护正义,但还是免不了各种处分,长这么大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最重要的那一年,好像突然醒了开始努力。
原本计划过自己的大学生活也像以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天天旅游天天爽,重要的专业课听一听,不重要的自己看看书也能应付考试,谁叫他天生聪明呢,每天五百个单词把他记忆力都练好了。
但林景听是他的变数。
找她去旅游,没档期;找她出去吃饭,偶尔答应。唯一能多多遇见林景听的地方,就是图书馆。
周扬酒也熏陶了几年,等林景听走后,那些娱乐项目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吸引力,他的履历不够参加夏令营,最后却真给他考上了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