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啦——”
美绘正在诊所里打扫着卫生准备闭店,听到哥哥的声音,便撂下工具,摘了手套迎到外面去。
“哥哥!”她脸上带着灿烂的笑,一把搂住山下渊一的胳膊。
一天的辛劳这会儿都要被这女孩的笑容给融化了。
“喏,有好吃的。”山下渊一将手里的吃食举起来,在妹妹的眼前晃了晃。
美绘拍手接过,高兴道:“今天怎么这么多让人开心的事情呀!”
山下渊一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问道:“还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该不会是有好看的男孩来看病吧?”
“好看的男孩是没有,好看的女孩有一个!”美绘一面拉他进屋,一面兴奋地说道:“哥哥,救我的那位中国姐姐今天来诊所啦!”
山下渊一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是周家的那位小姐?”
美绘点了点头,边帮他脱外套,边继续说道:“说是家人病了,想来这里拿点药呢!”
“病了?是那位周先生吗?”山下渊一去过周公馆,也知道周怀年在上海滩的名望,却如何也想不到是周公馆的哪位病了,需要让妹妹到他这间日本诊所来拿药。
美绘摇了摇头,说:“她没说,我也就不敢多问。不过,我给她拿了药,没有收她的钱。哥哥,我这样做,是对的吧?”
山下渊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是对的,她是你的恩人呢。可我想问问,你给她拿的是什么药?”
美绘正在给他挂衣服的手微微一顿,略有迟疑地支吾道:“嗯……就是普通的治牙痛的药。”其实这类药也不便宜,但与穆朝朝所需的那种管制药比起来,价格还是会稍逊一些。美绘倒不是因为价格的缘故才对哥哥刻意隐瞒,而是穆朝朝一再向她交代,希望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她说的“别人”自然也包括了山下渊一。
美绘对穆朝朝这位中国女子很有好感,不仅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还因为她看起来并不像其他中国人那样,有排斥日本人的情绪。何况她还救过自己,于是这样一个小忙便是一定要帮的。
山下渊一听了妹妹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是,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有人病了为什么不直接去医院呢?”
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美绘却很天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她说了,她是专程来看我的!拿药只是顺便而已。哥哥,真可惜你不在,否则你认识她以后,一定会觉得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中国女孩。”
山下渊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是有些可惜了,但周家的人好像并不希望自己与她认识……
穆朝朝自己又何尝是想与他认识呢?那日,幸好是山下美绘一人在诊所,若是山下渊一也在,她恐怕没有那么顺利能拿到救命的药剂,而杜荔能活下来的希望又只能再渺茫一点。
新年伊始了,一切是从黑暗开始,又一点点地走向了微明。天遂人愿,杜荔的烧自那天以后便渐渐退了,身上的伤势也有所好转。与此同时,一条重磅的消息正在各大报纸上争相被报道——刺杀成啸坤之凶手已在昨夜落网,女刺客于黄浦江中被打捞出,尸体被鱼群啃噬,死状可怖……
穆朝朝与杜荔面面相觑,惊讶于这事态的发展结果。
“你觉得是谁?”对这结果的幕后操纵者,杜荔心中隐隐有了猜想,可她仍是想从穆朝朝的口中得到印证。
穆朝朝咬了咬唇,心知杜荔想说的是谁,然而那个人在她的心里又有一百种的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她摇头,对杜荔说道:“兴许……是那些警察急着交差,抓错了人吧。”
杜荔也摇头,否定她的说法:“报上说得很清楚,虽然尸体浮肿,又被鱼群啃噬,面容很难辨清,但身上的伤口几乎能够与我的吻合。抓错了人,也不当有这样的巧合吧?”
穆朝朝给杜荔倒了一杯水,哼哈着敷衍道:“杜荔姐,这事儿反正都解决了,还想那么多干嘛?想得多,对你的伤口不利,还是将脑子放空,多静养得好。”
杜荔接过水,担忧地叹了口气,“朝朝,如果换作是你,用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来换你的性命,你觉得你能安心吗?除此以外,我还很担心你。我知道如果这事真是他做的,那也一定是因为你。他对你好没错,可用这样的手段,只能说明他不是一个好人。”
听了这话,穆朝朝不由得蹙起了眉。尽管这些道理她都明白,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然而哪怕他再不好,她也不爱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对他的负面评价。她果然还是从前那个穆朝朝,容不得别人说他有一点不好。
杜荔看出她脸上已有些不悦的神色,便只能止住了话题。这姑娘注定是要在这段感情里反复挣扎,说是与那人断了关系,实则断没断的,也就旁观者能看清。
“唉……”杜荔又是无奈一叹,将手边的报纸推到她的面前,“你再看看这个吧。”
穆朝朝顺着杜荔所指,用余光在那报纸上的另一个方块格上瞟了一眼,在她看到周怀年的名字和“遇袭”两个字并排在一起时,当即便将报纸抢了过来。
几乎是屏着呼吸才将那则小新闻看完的,看完以后,呼吸已然不畅。
“杜荔姐……”
她用不明的神色看向杜荔,杜荔咽了口里的温水,忙说道:“你别看我,这事儿我不清楚。以他如今的身份,想要打击报复他的人多得是,应该也算不得是什么大新闻。况且,他身边总得跟着几个护卫,大约还是别人吃亏。”
穆朝朝又将那则新闻看了一遍,既没说他是否受伤,也没说被谁所袭,让她一颗心惴惴的,悬了起来。